短发女一脸惊讶,手指着王海道:“四个月前,首饰店门口,我俩见过你。你给女朋友买了一根金步摇。我说的没错吧?呵呵呵,呵呵呵……”
王海心想,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看来,她们把治安署当成家了。
王海也知道,对于她们而言,虽然时间并不固定,但每隔一段时间,到治安署住两天,早习以为常。。
没逮住,继续干活。逮住了,交点罚款,然后毫发无损地出门而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这是治安署捞取外快的一种惯用手段,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共生关系。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相比而言,她们活得更辛苦,缺少尊严。
但她们不偷不抢,靠劳动吃饭,应该得到尊重。王海心想。
在这里,她俩要比王海轻松很多。
看隔壁的瘾君子消停下来之后,她们甚至哼起了小曲。
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却如夜猫子般精神。
这是她们多年来养成的作息习惯。王海表示理解。
“两位姐姐,消停点吧,这都几点了,别哼哼唧唧唱曲了,我要睡了。”
王海叫她们“姐姐”,这让两人极为震惊。
扯着大长腿,刚躺到床上,长发女人将胳膊从栏杆伸过来,怕怕王海的小腿,道:“帅哥,能不能交个朋友?”
王海抬起头,半眯着眼,喃喃道:“我有女朋友了。”
“不是,你误会了。不是那种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朋友之间,不吃喝玩乐,多没意思?”
王海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这正体现了王海谦谦君子的一面,让两位夜店女郎更加迷恋男人。
短发女解释道:“是不带任何交易的男女朋友关系。”
“对,不带任何交易性质的纯粹的朋友关系。长发女补充完,静静地等待王海的回应。
王海平躺在床板上,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作为一名黑卡线人,很有必要认识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就像面前的两位,真能处成朋友,说不定,某一天,还真能帮上忙。
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用奸人,无以成己欲。
王海说服了自己,忽地坐起来,螃蟹般将身体挪了过去,伸出宽大的手掌,道:“成交。”
“说好了我们之间纯友谊?”短发女较真。
“同意。”王海将手越过长发女,伸向短发女。
男人目光炯炯,一脸真诚,握女人的手特别厚实,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谢谢!”
“谢谢!”
“我叫谢雪丽,大家都叫我雪梨姐。你呢?”
“我叫王海,但没人叫我海王。”王海笑笑,“家里人都叫我小海。”
“扑哧!”王海的幽默将两人逗笑了。
“我叫杨桃,大家都叫我桃姐。”
“你俩都是水果,我猜,味道应该不错。”王海开玩笑。
“呵呵呵,呵呵呵……”雪梨笑道,“你这么年轻,味道也会很香。喜欢姐的话,可以抽时间尝尝。”
杨桃拉了一把谢雪丽,道:“姐,你又发骚了。说好了,咱们之间不谈交易,是纯洁的友谊。”
“哦,对不起,我忘了忘了,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谢雪丽摆手道,“时间不早了,咱俩就别打扰王海兄弟了,让他睡觉吧。”
“哦……呜……”瘾君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身体弓得像只虾米,抬起“黄桥烧饼”似的大长脸,将中指塞进自个嘴里咂了咂,对着两个女人道:“哥的味道也不赖,要不要也尝一尝。”
“滚你妈个王八蛋,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娘一刀砍死你。”谢雪丽站起身,怒目圆瞪,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瘾君子干脆站起来,对着两个女人弓了弓腰,做了几个下流动作。
杨桃将雪梨拉向一边,背对着瘾君子,保持沉默,任凭他怎么挑衅,都不理解。
嚷嚷了近十分钟,见没人搭理,瘾君子只好无趣地返回到硬板床上。
王海再一次想起了柳香香她们,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天亮了,一股阳光的味道从上面飘下来。
陈祥林和杨震廷走进地下室,打开牢房的门,放王海出来。
“记着我们之间的交易。”谢雪丽向王海招手。
“姐,是承诺。我们之间有着无比纯洁的友谊。”杨桃提醒。
“对,我们之间要建立一种超越物质的真正的友谊。”谢雪丽纠正道。
王海戴上了手铐,转过身,点点头,道:“我会的,放心,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的。”
陈祥林在前,王海在中间,杨震廷跟在后面。
陈祥林道:“王海,别的地方我不佩服你,但就这一点,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哪一点?”杨震廷问。
“女人缘。”陈祥林啧啧赞叹,“王海兄弟年龄不大,却是一个垂钓高手,在咱们治安署的地牢里,都能钓到姿色这么好的鱼。而且呀,一次还两条。”
王海笑笑,道:“你和廷哥也可以。只要掏钱,别说这两天,夜店里的所有鱼,都会上钩的。”
戴着手铐的王海,被治安署的两位署警带离地下室,来到了地面上。
清晨,一道道阳光,从高大的梧桐树叶中穿透下来,照射在男人身上,驱散了昨夜的阴寒。
临上车的那一刻,秦宝宝从背后过来,叮嘱陈祥林和杨震廷道:“让王海把这个带上。”
“早餐。”王海愣了一下。
女人微微颔首,交代道:“不吃早餐,容易晕车。”
说完,眼圈微红,急忙将脸转了过去。
王海感慨万千,他分明看到了一个大姐对小弟关心的神情。
胡令能穿着便装,低着头,提着行李正往外走。
很显然,他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
“等等,你等一下。”秦宝宝连续叫了两声,才将老胡叫住。
看着昔日的战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秦宝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扑在胡令能身上哭起来。
“老胡,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丢了工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胡令能怕了怕秦宝宝的胳膊,眨眨眼睛,希望将涌出的眼泪逼回去。
“我比你年长,比你有经验。要怪也只能怪我,怎么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胡令能没能逼回自己的眼泪,“你我都没错,王海也没错,错的是这个社会。金钱让有些人变得丧心病狂……”
沉默了两秒,胡令能低头提醒:“另外,你要严加注意罗中立。有些话不能再对他讲了。他和你我不一样。”
说最后这句话时,胡令能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只能两人听见。
“怎么?”秦宝宝猛一抬头。
“罗中立心术不正,要倍加小心。”胡令能悄然说完,朝陈祥林和杨震廷挥手,“我们秦都再见!”
此刻,二楼署长办公室的窗户上,映出了蔡俊臣的模糊的脸。而窗帘的背后,还有半张罗中立的脸,也跟着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