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成不成另说,你家这闺女不仅模样俊俏,手也灵巧。这样能干,找个更好的不是难事。你真舍得?别回头反悔,让我这老婆子下不来台!”
李媒婆尖利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像一只等待猎物的癞蛤蟆。
门口,甘桃的手僵在半空,那尖利的声音像根刺,扎得她心头一颤。
她认出这声音,正是隔壁村那出了名的李媒婆。
甘桃曾在路上遇见过这李媒婆几次,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打量待价而沽的牲口,令人作呕。
这李媒婆惯会颠倒黑白,把哑巴说成沉默是金,把不能人道的吹成坐怀不乱,不知多少姑娘被她骗进了火坑!
事后人家上门讨说法,她还理直气壮:“我哪有骗人?哑巴不就是沉默?不能人道不就是不近女色?”
因为这些事儿,李媒婆的名声在这十里八村早就烂完了,疼爱姑娘的人家看见她上门,都要拿着扫把打出去。
但也有些就是打算着卖女儿的,却将她捧为座上宾,甚至求着她给自己女儿说一个‘好人家’。
甘桃心里发凉——这样的毒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正惶恐间,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苦涩,仿佛十分无奈。
“李姐姐,你哪里知道我的苦!你是不知道,这丫头片子大了,心思野了!表面孝顺,背地里……算了,家丑不外扬!”
紧接着,语气一转,斩钉截铁:“你只管放心,我应了的事儿绝不反悔!你只管去同吴家说,这门亲事我同意了,让他们按着日子来接人就是了。”
这声音,甘桃再熟悉不过——是她的母亲!
甘桃如遭雷劈,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些零碎的信息像炸开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在她脑海里炸开。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李媒婆……吴家的亲事……按日子来接人……
吴家……这方圆百里,就一个吴家。
家有百亩良田,宅院两进,家里还使唤着好几个丫鬟。
虽然比不上之前倒台的首富赵家,但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也是妥妥的富户。
两年前,吴家少爷求亲,多少姑娘挤破了头想嫁进去。可如今……谁沾上这门亲事,谁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原因无他,吴家少爷克妻!短短两年,娶了三个,死了两个!
起初,大家只当他命硬,直到第三个媳妇儿闹出来,众人才知真相——原来那少爷嗜酒如命,酒后变身禽兽,在床上凌虐妻子!
前两个媳妇儿受不了折磨,又羞于启齿,只能默默自杀。多亏第三个媳妇儿泼辣,才将这丑事抖了出来。
想到母亲为了高额聘礼,竟要将自己推入火坑,甘桃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理智被怒火焚烧殆尽。她再也顾不得任何礼数,猛地推开房门!
院子里,瓜子壳散落一地。屋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李媒婆堆起一脸假笑:
“哎哟,是姑娘回来了。想是听到自己好事将近,激动得要给我李婆子敬茶?”
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虚伪笑容,甘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出去!”
李媒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阴郁的眼神盯着甘桃冷冷一笑:
“哟,脾气大着呢,这样的脾气,将来到了婆家怕是少不得被磋磨的。”
甘桃娘见到女儿突然回来,吓了一跳,心中原本有些惴惴,然而听到李媒婆的话里带着怒意,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谄媚道:
“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礼数,李姐姐,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我自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只是这姑娘性子这么烈,吴家的亲事,她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李媒婆似笑非笑的道。
“答应?”甘桃厉声道:“你做……”
“甘桃!”
甘桃娘尖声厉喝,打断了甘桃的话,随后又对着李媒婆赔笑道:
“儿女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亲事自然是我说了算,您放心吧!”
“那就行,那我就去回吴家的话了。”李媒婆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轻蔑的在甘桃身上一扫,便扭着肥腰,趾高气昂的出了门。
甘桃娘见李媒婆出去了,立马变了脸色,尖声叫着自己的大儿子:“快,把门关上,别叫人看了笑话去!”
甘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几个弟弟都一声不吭的缩在角落里,除了最小的那个一脸懵懂的看着她,其他几个都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大弟低着头飞快的跑去把大门关上,然后又一溜烟的躲到角落里去了。
院子里霎时间安静下来,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甘桃沙哑着嗓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方才女儿出现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甘桃娘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的冷漠: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不用再瞒你。我给你相看了一门亲事,就是那吴家,已经说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一月后。
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好再往外跑,接下来的时间就不要出门了,待在家里好好绣你的嫁衣……”
她平静的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一丝歉疚,没有一丝不安,更没有一丝身为母亲的温情。
甘桃的理智在这一字一句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中,彻底崩塌。
“我要问的是这个吗?!吴家是什么人家你不知道吗?!你居然要把我嫁到那种地方去!”
眼泪夺眶而出,甘桃的脸上满是不解和绝望:
“我都说了我会养活你们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