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染苦笑一声：“为什么，我就看着那么好吃。”

    “那倒不是。”雪灵压低声音嘀咕一声。

    “那是什么。”

    “一开始，遇见小先生，相与先生双修，那是因为雪灵突破道台失败，伤了根基，想要借此弥补自身根基…”

    绛染难得从雪灵脸上看到了一抹羞恼晕红：“仙宗门派里弱肉强食，规矩很多，磨难也很多，一定年岁不能突破道台境界，就会被宗门视作无用的弃子…”

    “联姻…采药…进入横岭猎杀凶兽，进入各种绝地寻找资源，只能奉献自己的后半生，供养宗门高层，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在外出任务的路上…”

    绛染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以前，刚进山门，知晓的世事不多，和山里的一位师兄结成过道侣，他的目的，和我见你时一样，只是为了冲关…”

    绛染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双修采补会损伤根基吧。”

    雪灵点头：“没两年，他冲关还是失败了，接了各种宗门任务出去，小半年回一趟宗门，没两趟就死在了外面。”

    “我不想那样去死，也不想像宗门里的一些底层女修一样活着。”

    绛染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活着？”

    “很多姿色不错的底层女修，刚进山门就被一些有实力，有背景的弟子收去当侍女，立下仙奴契约，或者被人当鼎炉采补…或者被人抓去当药奴…”

    绛染感慨，有点理解雪灵了：“你们仙门，玩的真花…所以你现在算是改变人生了。”

    雪灵还是低着头，摇了摇：“虽然我踩着底线，突破了道台境界，可是资质不好，不被宗门看好，没有资源堆积，注定无缘紫府…”

    “所以你就被外放到了云熵城里当一个驻守大使？”

    雪灵嗫嚅了一阵：“不，不是的…”

    “主要还是在断忘山里待不下去了，山里的资源争夺比你想的要激烈许多，弱肉强食…”

    “发生了什么？”

    “我…”雪灵嘴角又是一阵嗫嚅：“其实我是很感谢你，带着我们找到了红莲秘境，让我得了些机缘，得以突破道台…”

    “但是，我本来以为熬到了突破道台就能变好，至少能够摆脱底层女修的既定命运，可是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

    绛染一听，更加来了兴致：“谁？韩令？”

    “不是，一个紫府境的长老…他想…”

    雪灵嘴角一阵嗫嚅：“他想让我交出魂血，和他签订仙奴契约…”

    “啧，真惨…”绛染感叹一声。

    给人当侍女，至少还有反抗的机会，签订仙奴契约那就是任人鱼肉，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你就跑来了云熵城，能躲一天就躲一天。”

    雪灵不着痕迹的点头，可是绛染下面的一句话又让她陷入更长久的沉默：“可是，你能躲多久…”

    “只要他没放弃，随时都能想办法，一道指令就能把我调回断忘山。”

    “所以，你再次见到我的目标就从双修变成了找靠山，找后台？”

    绛染伸手掐起雪灵仙子的脸颊，雪灵仙子任由绛染施为，没有反抗。

    “就不怕，我和那人一样的想法，要和你签订什么契约？”

    雪灵眼里突然闪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可以吗？”

    “啊？”

    绛染就纳闷了，前后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其实，小先生，你知道防止被人强迫签订仙奴契约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绛染被呛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反倒是雪灵仙子来了兴致，双目灼灼的盯着绛染：“小先生真的不需要一双山上的眼睛吗，我的位置处在山上和世俗的交界点，得到有用的消息，能比小先生想到的更多。”

    绛染陷入沉默，别的不说，他还真的需要…

    其实这个角色可以用卿裳代替，他也能相信卿裳，可是，只是…

    卿裳她人跑没影了，跑回断忘山闭关去了，完全不受控制，太不稳定了…

    他需要一颗能够给他提供稳定消息来源的钉子，不得不说，处于山下和山上交界点的的雪灵的确很适合做这个眼睛…

    他有点心动了…

    雪灵仙子又靠近绛染一点，声音响在绛染耳边，如同恶魔低语：“只要主人能够收了仙奴，在魂血契约的作用下，仙奴定然不敢欺瞒主人，全心全意，为主人办事…”

    “这样，主人也就可以放心，仙奴会在别人的胁迫下出卖主人，只要仙奴的魂血还在主人手里，主人身死，仙奴也会死…”

    “主人，你觉得这样的交易划算吗。”

    绛染直视着雪灵的目光：“这么做，你图什么。”

    “图你年轻，你帅气，图你正直，图你会疼人，图你能当我的靠山，服侍你总比服侍一个糟老头子要好…”

    “停停停，可以了。”

    绛染连忙摆手打断了，还想继续往下说的雪灵：“如你所愿，我真的很需要一双钉在山上和云熵城里的眼睛。”

    “主人这是答应了。”

    雪灵支撑着身子的手臂一软，整个人瘫进了绛染怀里。

    绛染推开怀里的雪灵，直视着她的双眼：“那么请开始实践你的诺言。”

    雪灵闻言，双颊泛着晕红，闭上眼睛，一滴本命魂血从雪灵眉心飘出，落在绛染指尖。

    绛染检查了魂血，确定没有问题，将魂血封印进了灵台…

    至今，契约彻底成立。

    雪灵仙子身躯微微颤抖，怯怯弱弱的靠在绛染身上：“主人，奴儿想要更多的安全感。”

    “可以。”绛染横抱起雪灵，进了卧房。

    沉闷许久的天气终于开始落雨，雨声噼里啪啦，连带着树枝被风雨吹动带起的嘎吱声。

    节奏又有韵律…

    雨下了很久，连风带雨吹了很久，雨打芭蕉，噼里啪啦，一直到了入夜，依旧未停歇。

    夜色如泼墨，嗓子干哑的雪灵捂着自己滚烫的俏脸，御剑而起，冲入雨幕中。

    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捂着心头，压下胸腔里的急促心跳，感觉整个人都被安全感填满。

    一种难言的放松慵懒感觉传遍全身，雪灵知道，她再也不用过着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绛染随意套上两件衣物，看着直接冲入雨幕的背影，嘀咕一句：“跑的那么快做什么。”

    雪灵一路风驰电掣回到驻地，直接飞回自己的阁楼里，刚一落地，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雪灵轻啐一声自己的不得劲，脑海里又忍不住回忆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只觉得浑身滚烫。

    支撑着身子，开始洗漱清理，做完一切，雪灵整个人蜷缩在床榻，怀抱着飞剑，就此睡去。

    一夜好梦，梦里都是那人的身影。

    一觉醒来的雪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坏了，是精神上变坏了。

    刚一抬眼眸，就感觉玉符有了新的消息，打开一看。

    “找个时间，再来一趟。”

    没有商讨，全是命令的语气，雪灵双颊滚烫，装作凶狠的呲了呲牙，又在心里思量着，什么时间再去的好。

    掐算着日子，最多还能在云熵城里再待半个月。

    最近几日，姬子衿正在全面接手护国司，来清净别院的时间越来越少。

    两姐妹和大丫也一直在护国司那边帮忙，进行最后一轮的交接。

    一切都在为了他的离开做准备，偏偏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在清净别院里枯坐了很久，绛染还是走出了别院，去了一趟怜月坊。

    再见公卿骨时，一如往日，懒得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在怜月坊里喝喝花酒，无欲无求。

    两人对坐，喝茶，一言不发。

    良久，绛染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听说钦天司找到那种高产抗旱抗寒的作物了。”

    “找到了，正在试种，不出问题的话明年可以推广开来。”

    “你们研究改进的那几件农具还有点问题，不够省力。”

    “嗯，可以慢慢改进。”

    “还有，等我离去以后你要注意市场，有些人不敢明着来，可能会在交易市场上搞动作。”

    “已经吩咐下去，让人防范着了。”

    …

    “你想要什么。”

    结束了没话找话的无聊话题，绛染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

    “没什么想要的。”

    “…”

    公卿骨笑笑：“其实每个人能做什么都是注定的，这是宿命，无可更改的才是宿命。”

    “不是常说人定胜天。”

    “那你又怎知，你的胜子不是原本就在命定之中。”

    “按你的说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切都没了意思。”

    “师弟，着相了，这世界本就没什么意思，一眼就能看到头。”

    绛染点了点头，赞同了公卿骨的说法：“是啊，就那么点蝇营狗苟。”

    “也不算是，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有果必有因，不会无缘无故至此，师弟你的想法不错，却注定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么还请师兄请教，一切的因是什么。”

    公卿骨并未应答，只是伸出一个手指指天。

    绛染深吸口气，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哑谜。

    公卿骨笑着摇头：“师弟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计划，无论你想做什么。”

    “那就多谢师兄了。”

    “嗯…师弟，今生来世，我们都注定会是兄弟，很期待能够和你真正相见的那天。”

    绛染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和神神叨叨的人做兄弟。”

    “走了，那就按你说的，我们来世再见吧。”

    绛染摆了摆手，离开了怜月坊，突然感觉有些乏味。

    在他眼里的火熵国还是那样，一切都在改变，似乎一切又从未变过。

    生活似乎好了点，可是一切似乎都还在那个怪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