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放着一排颜色早已泛黄的照片。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哭的泪眼朦胧的抱住一旁的小木马，委委屈屈的看着摄像头。

    旁边还有一个有些上年纪的女人，穿的很是朴素，坐在一边拿着扇子，笑看着她。

    认真的看了看，女人眼角眉梢和长大后的夏清颇为相似。应该就是夏清的奶奶。

    而那个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夏清。

    只是长大后的夏清，早就没有这样毫无顾忌的痛哭过。

    旁边另一张照片，则是稍大些的夏清，依旧是瘪着嘴，抱住一个年轻女人的手不肯放手。

    沈思行凑近看，那女人竟然就是刚刚在门口看见的周阿姨。

    只是年轻许多，鬓边也没有白发，被夏清托住，很是无奈，但看向夏清的目光却是柔和的。

    这张年纪稍大的照片背后，还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排幼稚的感言：【xxxx年10月，谢谢相机，让我和周妈妈在一起。我的愿望是永远和奶奶和周妈妈在一起。】

    一句话，语句错误，字体幼拙。

    但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沈思行心底莫名有些触动，手指轻触上去，轻轻抚摸着相片中女孩的脑袋。

    墨色的眼底泛出浓浓的矜惜。

    “你在看什么？”夏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思行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收回，像是惊慌自己外露的情感被人发现。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晃了晃手中的照片。

    “我在看你。”顿了顿，又转移话题。

    “不过，你家现在还有别人住吗？看起来很干净。”

    夏清摇头，“早就没了，只有周阿姨会定期来收拾收拾。”

    让新鲜的空气流动在整个房间里。

    沈思行脸上划过一抹诧异，想到刚刚那个对自己丝毫不加掩饰打量的中年女人。

    思忖下，才开口：“你们看起来很熟悉。”

    “小时候家里没人的时候，我总会去她家吃饭。”

    “那你肯定也和她的孩子玩得很好。”沈思行想当然的推测道。

    夏清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没有孩子。”

    见沈思行有些不解，夏清接着道：“周阿姨是南方人，嫁到了这里，但是丈夫对她不好，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她鼻青脸肿的跑来我家对我奶奶哭诉，后来离了婚，她才开始带我去她家玩。”

    沈思行语气一滞，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阿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用信封裹着的东西，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稍等。”

    夏清落下一句话，便迎了上去。

    一手握住周阿姨的手，两人就来到屋外。

    夏清将房门虚掩，温声道：“怎么了？”

    “我这不是…拿点东西。”

    “我什么都不缺！你就别…”

    “我也不是给你的。”周阿姨打断夏清的话，见她摸不着头脑，才有些踌躇道。

    “我…这是给里面那个…我听你叫他沈思行？是这个名字吧？”

    夏清讷讷点点头，依旧没明白她的意思。

    见她点头，周阿姨一把将信封塞到夏清的手中，“喏，你等下记得把这个给他。”

    夏清摸了摸里面，像是一沓纸。

    立马明白这是什么，皱了皱眉头。

    “周阿姨！你怎么拿钱给…”

    “欸，我们那边见男孩子觉得满意，都是要给个红包的。”

    夏清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人家小伙子陪你这么远跑回来啊？”周阿姨一瞪眼，有些蛮横的将钱塞回去。

    “他！”夏清语气一滞，想了想，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沉默。

    “反正…我不能要。”夏清低声道，随后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他也不能要！”

    周阿姨眼神慈爱起来，拍了拍夏清的手。

    “哎呦，又是小孩子脾气了哦。必须拿着，就算不是，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了，你不拿周阿姨要生气了啊！”

    然后看了看屋里面，又压低声音：“就是…我看那个男孩子嘛…穿的用的包括开的那辆车子都蛮贵的，这怎么说呢…蛮好的，就是我怕…他看见我们这…会不会……”

    好久不久，周阿姨的两边生了好多白发，笑起来眼角两边会绽开鱼尾。

    现在她握着夏清的手，眼眸中带着忧愁和担心，所以夏清也就看见了她眉心处的纹路。

    听着听着，夏清垂下眼眸，将眼底闪动的水光也一并掩去。

    她想到三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沈思行下意识地反应，以及那不愿伸出的手。

    “哎，就算你长大了，阿姨也担心你啊，女孩子，总是要更让人操心的，找个没有钱的，怕你操劳，太有钱的吧…又怕你受气。”

    “这有钱人总是会觉得我们图他们什么，等下你把钱给他，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让人家小看你吧？”

    周阿姨念念叨叨，夏清静静听着。

    听到最后一句，夏清眸子颤抖的晃了晃，垂着头，小口的喘着凝滞的呼吸。

    极力克制住语气中的哽咽，尽量装出轻松道：“不会的…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看不起我。”

    *

    夏清收拾完，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出了门，走了没多远，不远处，学校里叮咚一声拖长的响声过后，孩子们便吵吵嚷嚷的从校园里蜂拥而出。

    本就不宽阔的街边，更是被推着各式各样的小推车占满。

    夏清和沈思行就与孩子们一起，挤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高级定制西装，在这这条全是朴素的学生装的街道里显得格格不入。

    “到了，就是这里。”

    夏清指着马路边上一家小店，门牌上是“张姐炒鸡”。

    看起来已经开了许多年头，红色的门头已经沾上了油污的暗黑。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店里，桌子上贴的是仿木纹的贴纸，墙面上是白色的瓷砖，只是靠近厨房的位置，瓷砖就渐变成了黄褐色。

    夏清走到靠中间的一个小桌旁，“坐这里吧？”

    沈思行跟在后面，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在凳子上来回扫视许多次。

    直到身后又响起一阵孩子进门的喧闹声，沈思行才皱眉坐下。

    夏清冷眼看着，并没多说什么。

    “想吃什么？”

    沈思行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菜单，从第一个看到最末尾的一个，来来回回两三次。

    “我都可以，你来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