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了不连累工友们,我被迫离开了火车站货物装卸队,只得另谋出路。
在当时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要想谋一份工作实属不易,谋一份工资高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我扛着简单的行李,徘徊在广州的大街小巷,见有招工启示就问,见有劳务介绍所就打探。无奈不是人满为患,就是非本地户籍不收,如此奔波了一整天,却也无果。
广州的劳务费偏高,食宿自然也就较贵,眼看着夜色降临,饥肠辘辘的我,只好在一家小餐馆吃了碗面条,结账时,才知道一碗面就要十来块钱。
住宿费更是贵得吓人,就连偏僻点儿的小旅馆,住一宿就要二、三十块钱,一连问了七、八家,价格都没什么差别,也只好捡了一家最便宜的住了下来,楼梯下的一张单人床,一宿十五块钱,还必须天一亮就立马走人。
为了能够省几块钱,也只得在此住下了,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又不好意思再去打扰那个同学,人家也是打工挣钱,何必再给人家添麻烦?况且,人家已经给自己介绍过工作,是自己没做好,怎么好意思再腆着脸寄人篱下?
躺在这又板又硬的单人床上,我辗转难眠,工作不好找,食宿又贵,保不准哪天就会坐吃山空。我颇有点儿暗恨自己,怎么就如此年轻气盛呢?怎么就不能如工友们那样忍气吞声地干活呢?这一夜,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小心翼翼打工、委屈求全做人。
一连数日,我都穿梭于广州的大街小巷,奔波于厂房、工地之间,试图能早日找到工作。真是欲速则不达,越是急于求成,就越是无果。为了少花钱,尽量省吃俭用,饿了,就啃两个馒头;渴了,就喝自来水;累了、倦了,就在僻静处打个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值我对工作无望之际,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重拾工作,并且这工作的工资颇丰。
那天,也记不得是失业后的第几日了,我像往常一样奔波于工地、工厂之间,死心踏地地找工作。眼看着又日将近午,工作的事儿仍是没有着落,不禁暗恨自己这半天又白忙活了。
“嘀嘀……”正值我因工作无望而无精打采之时,身后却传来小汽车不住的鸣笛声。此处路况较差,又时逢雨后,道路上更是积水、泥泞,听身后笛声连连,我赶紧闪在一侧,以免被车轮溅湿衣服。
“靠!会不会开车?”尽管躲在一侧,还是被疾驰的汽车溅湿了鞋子,我甩着鞋子上的泥水,暗自埋怨小汽车司机。
“哧……哧……”疾驰而过的是一辆皮卡车,车厢里还载满了油桶,最终还是陷在了高低不平的泥水中,轮胎在不住地原地打滑。
“前进档,加油!一、二、三!”由于被溅湿了鞋子,起初还为陷在泥巴中的皮卡车感到兴灾乐祸,但见车子越陷越深,司机又急得无计可施,我只好走近皮卡车,双臂掀起车厢的一侧,并大声示意司机互相配合。
随着我的“三”字刚一出口,皮卡车司机与我配合得还真默契,我双臂一抬,车子猛地向前一冲,“噌”地一下,皮卡车冲出了泥巴地带。
“靠!”车子倒是潇洒地蹿了出去,可我就“悲催”了,被憋足了劲的车轮蹬了一身的泥水,幸亏我及时转身,泥水全都溅到了后背上。
“谢谢!真的不好意思呀!”正值我清理着衣服上的泥水时,一句颇感悦耳的道谢声从身后传来,诚恳之余,却充满了歉疚之意。
“呵呵,没事的。”我礼貌性地回应着,转身向后,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女,正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满面的感激、歉疚之色。
不知为何,我一时竟有点儿紧张,连连向对方示意不用客气。不由我暗恨自己太没出息,道歉的是对方,自己有何可紧张的?或许,蓦然间面对一位漂亮的异性,紧张也是一种条件反射吧,这又或许是大多数人的一种心理反应吧,尤其是对未婚青年来说。
“真的……不好意思,你……别动,这儿还有点儿……”为了表示感谢与歉疚之意,她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着背后的泥水,虔诚之意,不言而喻。
“别……我自己来就行……”在为我清理背后的泥水时,她柔软、滑腻的手臂时而会触碰到我的肌肤,这令我禁不住顿生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由我连连不好意思地推脱。
“怕什么呀,都怪我,把你的衣服弄得这么脏,刚才,急死我了,要不是你帮忙,我真的该不知如何是好了,姐……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她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掏出随身的纸巾,俯下身来,耐心地为我清理着裤子上的泥水,很真诚,并亲切地对我自称为姐。这让我很舒服,心里暖洋洋的,更难得的是,她标准的普通话里透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听着倍感亲切、悦耳。
“好了,好了,没事的,你不用……”看她伸出白皙的手臂,悉心地帮我清理污渍,我既舒服,又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直起身来退却一旁。
“听口音,北方人吧,咱家是哪里的呀,弟弟?姐叫你弟弟行吗?”她亲切的神情与语气,本就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举止,那笑容中透着亲切与成熟的美,让人不能也不忍抗拒,并且用“咱家”这个北方人专用的词汇相问,这态度令人不接受都难。
“好啊,河口的,你呢?听起来,咱们好像离的不远。”她亲近、体贴的话语,让我感受到了家乡人的亲近与温暖,这是我最近月余时间内从未享受过的,我欣慰地应允着,并激动地问道。
“姐是徐州的,你在这边工作吗?”她嘴角上扬,亲切入微。
“我……是来这边打工的……”我不知所措地应允道。
“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呀?生活上能适应吗?”她亲切地看着我。
“我……现在还在找工作。”不知怎的,自己却莫名地有点儿底气不足。
“呃……这么大的太阳,咱们别在这儿晒着啦,姐还没吃午饭,咱一块吃个饭吧。”她颇有几分小霸道,说着,便走向自己的皮卡车,边走边回头冲我一笑,“走,到前面小餐馆简单吃点东西,弟弟。”那气势令人不容推脱。
好啊,居然能有免费的午餐,实在是求之不得!我心里一阵窃喜,不过,总有点儿乘人之危的味道,未免有点儿软饭硬吃,这可不是本公子原本的风格哟。
“想吃啥就点啥,可不要客气哟,弟弟!”我们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定,她递给我菜谱,笑盈盈地看着我,大有东道主风范。
“不用,不用,还是你点吧,随便吃点就行。”蹭饭,已有失风度,怎能再得寸进尺?我连忙把菜谱推了过去,总觉得颇有被她牵着或者罩着的味道。
“那我就随便点了哟,两热,两凉,再来一个汤,够不够?”她看着菜谱,饶有兴致地瞟了我一眼。
“够了,够了,这地方饭菜都挺贵的。”人家出钱,我自是见好就收。
“呵呵,你倒挺会过日子哟,将来一定会发达,对了,你刚才好像说正在找工作?”她倒挺风趣,嘴角上扬,若有所思状。
“嗯,还在找。”不知怎的,脸上禁不住一热,我低声道。
“今天真的是多亏你了,弟弟,要不是你帮我把车推出来,姐真的不知该咋办了,我叫刘英,你以后就叫我姐,好吗?”她欣然一笑,似乎以后还要与我联络一般。
“好呀。”人家一女子都能如此主动,自己总不能再失了礼数吧,我故做爽朗道。
“好什么呀,怎么不叫姐?快叫一声试试。”她秀眉微蹙,颇为风趣地看着我,好似很稀罕别人能喊自己一声姐似的。
面对如此热切的眼神,我实在是不好拂她之意,再说,在这异地他乡能遇上一个谈得来的老乡,实属快事。但要自己叫她为姐,还真有点儿张不开口,因为,除了叫自己的亲姐为姐外,自己还从未称呼过其他女子为姐。我迟疑了一下,尽管略感别扭,但还是生硬地叫了一声“姐”。
“哎,咯咯……这不就对了,我弟弟好帅!有你这么帅的一个弟弟真幸福!”我“姐”字一出口,她的笑容甜得犹如吃了蜜一般。
“来,咱姐弟俩碰一杯,姐一会还要开车,只好以茶代酒哟!”说话间,已饭菜齐备,另有鲜啤、凉茶,刘英热切地端起杯子示意我与她碰杯。
“谢谢……姐。”我端起啤酒象征性地与她碰了一下。在女人面前,我本不善言辞,尤其是在这种漂亮、成熟、又人情练达的女人面前,自己总是会束手束脚,笨嘴拙舌。
“痛快,今天真痛快!认了个这么帅的弟弟,咯咯……”她呡了口凉茶,兴奋得娇笑不休。
“姐过奖了,其实,能遇上姐,也是小弟的福气。”人家一女子都能与初识的异性谈笑自若,我只好故做大方地以礼相待,可心里仍是会紧张不堪。
“咯咯……弟弟真会说话,姐好幸福哟!”她欣喜得花枝乱颤,“来,你多吃些菜,姐饭量小,剩下就浪费啦。”她嘻笑着,热切地把饭菜聚向我这边。
“谢谢……姐。”看她如此真心实意,我连忙致谢,随即夹了一口菜,以便来掩饰心中的小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