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爱她一生没有食言
作者:凤清月皎   致我最恨的你最新章节     
    血雾遮挡住下方情景,兔子小姐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待看清时她的主人已经消失在深海里……

    穿梭于海洋中许久,都没有找到半分人影,但单单只是想想主人从五层高的巨轮上跳下来,就很放心。

    虽然有每一层露台作为缓冲,可按照亲眼所见到的让人直呼痛痛痛的每一幕,想来就算被人救下也肯定会因为内伤而活不了多久,或是半死不活。

    更何况眼前情况一目了然,“尸体”已经沉入了海底。

    —

    四周宾客围上来查看结果,还有不少保镖跳下水继续救人。

    江父走上前来伸出手,眼里流露出心疼,“你够努力了,我已经派人下去,人多机会大,剩下就让她听天由命吧。”

    追人没追到反倒瘸了一条腿,拖着这残体尽量往深处游,已至人体极限,胸腔内的最后一点氧气消耗殆尽,他还是不肯放弃,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继续下潜。

    耳边嗡嗡响,他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明明只差几秒,她刚跳下去怎么会消失不见?不可能会消失不见,绝对不可能……”江启胡乱推开父亲的手,跪在甲板上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

    他是溺水后被人拖上来的,并非自愿,此刻双目失神,颤颤巍巍站起身要往海里跳。

    可已至精疲力尽,三伏天却感觉浑身像进过冰窖,小腿抽筋撑不住两秒就再次摔回地面。

    换做任何一个亲眼看见海里空无人影的景象,都会不相信人就这样没了……

    但是别人全都没亲眼看到,压根做不到感同身受,只有江启,独自沉浸在崩溃中,匍匐前进也要抓住船的边缘,想要跳下去再看一眼。

    “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但你别死在我这个老头子眼前,可别儿媳妇救上来你给先走在前头了!”

    江父沉着气好声好气劝慰,可对方死犟,倔驴脾气,他只好抄起一个花瓶将人砸晕。

    —

    时嫣就这样消失在茫茫大海里,不知生死杳无踪迹,徒留在世的人生不如死,还留着一个念想。

    一日不见尸首,江启就在海上漂泊,海滩上过夜一日。

    夜晚海风如刀子,刮过全身不见血却如掉过肉一般痛。

    衬衫衣角飘起,长发快到鼻梁遮住这双失去灵魂,麻木如玩偶的双目。

    身侧篝火噼里啪啦。

    保姆捏着手里被剪掉一半的照片和一页诊断书,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江先生,这是时小姐交代我给您的东西,照片背后还有她生前留给您的遗言,请您务必拿好,还有,今天是我这份工作的最后一天,所以……”

    都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彼此的人站在这里脸上却划过道道泪痕。

    男人转过头时她都被吓了一跳,胡茬邋遢像流浪汉,哪还有曾经江少爷在外叱咤风云的半点风采,干涩的嗓音更像是老旧收音机。

    “之前的相册也是她故意让你发现的?”

    “不是的,是时小姐跟我做的交易,就连那日书房里的话也是她一句一句教给我的,还有现在的话也是。”

    江启伸手接过这些,麻木的神情恢复一些人气,但风止发遮过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颓废比刚才更甚。

    待保姆轻点头示意然后转身。

    “哈,哈哈哈……”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大笑,她忍俊不禁地回头望去,看到他扶额仰头狂笑不止,好像还是边笑边流泪的那种。

    但这都不能妨碍她的脚步,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追梦了。

    保姆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熄灭带走海滩上的最后一点星火,男人胡乱摸索出打火机照亮,心想有没有可能,遗言里会藏着对他的一点爱意。

    火机好似没了油,他指腹摩挲着那两行字神情呆滞……

    诊断书上的病症则为重度抑郁。

    照片为剪去她自己,留下面对镜头笑得一脸幸福的他,这照片本是他们的合照,这背后本来没有这么两行痕迹极浅的隽秀字迹。

    江启,我很感谢你,我希望你能在看完后把它们全都烧成灰烬。

    对他多么绝情的人啊……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要斩断,甚至还是提前预判这个结果并留下的字,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是生死的后者。

    —

    迟家本就不强盛,比不上邱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家族枝繁叶茂,但总之也没像时家树大招风墙倒众人推,更没有被一堆人趋之若鹜的算计。

    倒也称得上庆幸,他们一家子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还有着季某人转移火力,这才得以在江启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还能租到像样的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迟野啃着馒头想。

    他今天能上桌吃饭,没去楼道吸烟的原因是因为他妈今天没大吼大叫,想想真是奇迹,同时也好奇。

    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原因。

    “你们听说没?”迟母今天心情很好,还一脸神秘的玩起了故弄玄虚。

    他夹了一筷子榨菜,吃得香喷喷,看着没剩多少的金针菇咽了咽口水,抬眼随口道了句同时趁人不注意夹住一筷子色香味俱全的金针菇。

    “啥啊,不道。”

    “哎呦呦,你这混小子天天跟搬砖混在一块哪能知道时嫣死了啊,听说是跳海死的,捞了快一个月尸骨都没找到,但也八九不离十肯定活不成,还有那江启……诶你这臭小子真是欠揍,不吃也别浪费啊?”

    手指突然没了力气,伴随着一阵耳鸣,恍惚间回过神来看到,他妈和他爸一同来夹掉在他面前桌面上的金针菇。

    时嫣……死了?

    看着本想大口消灭的大白馒头,现在也是没了食欲,喉咙哽住难以下咽。

    他嗖地一下起身,身后小凳重重砸至地面。

    “你干嘛去?”父母面露诧异。

    他这才反应过来,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四周,改为抓起普通价格的烟和两块的打火机,含糊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吸烟去就转身往外走。

    黑暗的楼道里没有灯。

    烟刚点燃,小火苗就好似突然窜出的大火苗,点亮了他的半截身体,瘫软靠墙才撑起的双肩,以及湿润的眼角和不再精神抖擞,好似瞬间老了三倍的面貌。

    月光照亮地面一角。

    他低着眸看着强忍着莫名糟糕的情绪,脚边不知何时落满灰烬,而他的唇都没有碰过烟头……

    突然传来一声——

    “装什么情深,这个月房租挣到了吗?”

    邱轻衣看不下去,暗自掐灭身侧的烟,从两步远的黑暗里冒出头,站在月光里抱着怀冷嘲热讽。

    像是多管闲事,但她现在是收租婆,虽然只是掩人耳目的副业。

    那位江少爷天天沉浸在“捞鱼”里,这说明什么?说明给她的机会到了,那场跟“鱼”的赌约,她必胜。

    ——

    满地酒瓶,花花绿绿。

    房间内传来滴答流水声,只见男人跪在凌乱的办公室内,一手握住发抖不止的右手腕,手背皮肤血肉模糊,被剜掉的小黑蛇碎片在地上发出诡异的红光。

    在一声比一声悲壮的嘶吼中,旁边闪着寒光的刀刃倒映出男人的恐怖状态,自额头,脖颈,手臂上乍现出的青红经脉像是隐忍着莫大痛苦。

    滴答滴答——

    慢慢地形成一条艳丽小河,自身前流到身后。他的脸色越发惨白,眼眶呈现血红,眼泪砸落进小河里,薄唇轻启却无声,胸腔震动起伏。

    通宵持续工作三天两夜,又收到自远方来的,心心念念之人的陨落消息,他时常被她夸赞有安全感的身躯,此刻佝偻瑟缩在地上像个无助小孩……

    小黑蛇再次闪烁,似在嘲笑他的愚钝,内心涌出理智而清醒的一句答案,他被骗了,人财两失。

    商场如战场,允诺是陷阱,到头来毁掉多年基业,还落得孤独一生。

    等季琛醒悟过来,他的身躯各方面都已坚持到极限,重重摔至地面,感受生命放慢下来的流逝。

    最后一点时间里,眼底出现那条白蛇,他看着它从黑暗里爬出来,用贪婪的眼神紧盯那条流出蜿蜒的小河。

    高高在上地吐出蛇信子,“我没有完全骗你,你本来就是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她也不会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走我这一步黑棋。”

    舔舐一口美味,它心满意足。

    “哦忘记告诉你,她没死,还有契约,就算你死了也不会就此毁约,更何况除了自然死亡,你也死不了。”

    小河里出现男人整日整夜泡在海中的画面,最终一艘小船带着遗憾闭上双眼的白发老人……消失在海的尽头。

    这些画面都停留在血红瞳孔中,看清这些后用蛇信子舔过尖牙,以s路线原路返回与黑暗混为一体。

    ——

    番外

    一

    机场人山人海,路人再行色匆匆也会看一眼矗立于场外,凝视着飞进云端的飞机缩影的男人。

    流出的泪水止都止不住,好似被人抛弃的伤心小狗,实在惹人注目并心生好奇。

    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刚才那个面无表情的貌美仙女抛下,又为何会在赌气离开后再次回到机场。

    二

    看似贵气而古老的庄园是才新建不久,每次有人路过都会好奇想一探究竟,里面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有着这么大的手笔。

    夜幕降临。

    女人正褪着穿来应酬的酒红色礼裙,刚拉下拉链露出柔美线条的脊背,身后的房门就被从外推开。

    她快速反应过来领地被人入侵,但也毫不惊慌,慢条斯理地坐到软榻上翘起腿,大动作情况下礼裙还是一丝不苟,独有那三颗一克拉构成的红宝石耳环在轻微摇晃。

    冰冷略有杀气的眼神直视入侵者,浑身彰显出的上位者气场,不曾开口就令其想退避三舍。

    以玫瑰花丛为背景。

    男人握着托盘的双手收紧,喉咙发痒,刚才那一眼美得惊艳动人,现在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令他日日夜夜痴迷不想罢休。

    轻手轻脚走上前,放下托盘,弯腰单膝跪地握住高跟鞋,见女人没有用鞋跟抵住他胸膛,他顿时心生喜悦。

    一边用签上亿合同的手,激动而兴奋地为女人做着脱鞋服务,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观察她的一瞥一笑。

    还是面无表情,像没什么情绪的机器人。看了不知多少眼,他耷拉下脑袋,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

    “江启,离婚吧。”

    这次自头顶上方还是传来一天中唯一的互动,撩人,触动心弦的嗓音。

    可却不是请君速速离开,而是丢下写满罪名,不可反抗的斩头令牌。

    三

    那位不被选择的少年终是长成了一位登上财经报道的成熟男性,这也证明着她时大小姐曾经没选错人,她看上的人绝非是池中之物,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推开卧室房门就看到落地窗前有着一道颀长身影,隐匿在月光中,从头到脚的剪影线条,尽管时过境迁,可身体比例太优越,让熟悉他的人想认不出都很难。

    尽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心中还是微微惊讶。

    她装作没认出。

    “谁?”

    男人本是侧过半边身体,用余光感受她的存在,这就很让他心跳加速了,听到这一个字的音节更是急切地下意识转过全身面对着她。

    这一眼遥遥相望,隔着多少年的岁月,他突然握拳低咳。

    再抬眸时便快步逼近,站立在她面前垂下眼眸,走近才能看清女人全貌。果然,还是这张没什么情绪却能迷倒一大片男男女女的熟悉面孔。

    这在意料之中可他的呼吸还是变得急促,多年情绪在这重逢之际再难抑制,忍不住抬起手虚放在她脸颊旁,指尖轻颤,声线不稳。

    “看来当年的‘你情我愿’大小姐是忘了,可你的‘狗’,我终生难忘。”

    他情根深种,她无动于衷。

    “这里禁止狗入内。”冰冷的双眸没半点波澜,重逢道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便是下驱逐令。

    还是一样,玩弄人心却又弃之如敝履,但现在今时不同以往。

    他单手握住她下颌,低头下去前雷厉风行地丢下一句,“跟他离婚。”

    太重,太凶。

    她步步后退,直到鞋后跟抵住门板,外面传来老公的温柔叩门声。

    “老婆,你怎么没开灯,是睡下了吗?我看你回来直奔卧室,是没胃口还是想吃老公做的菜?没睡的话你回一句,不管想吃什么老公都给你做。”

    门板被敲击,震动传至后背。

    一门之隔她许是惊到,牙齿磕到一起,少许铁锈味蔓延在嘴中。

    老公给你做,真他妈腻歪到老子面前来了。谁才是正主,他才是。

    他抬眸看她皱了一下眉心,不悦仿佛写在脸上,但他把这些都当做是嗔怪。

    直到小腿被踢得生疼,门口传来钥匙入锁的声响,才大步走到宽敞换衣间门口,幽深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闪身躲了进去。

    同时门被打开。

    心中郁闷,见来者怔愣住,趁其还未开口,她冷声冷气,“不吃,不饿。”说罢就欲要摔上门。

    可来者不罢休,毕竟能大着胆子用钥匙开门,还有她那里收到的信息,就证明这人那里怕是也不简单。

    他寻借口留下,她趁他开灯时抬手抹一把嘴唇,他转身看她,她面不改色。

    待巡视一圈发现没人,就往换衣间走。

    她想跟上去,看看对方如何应对,可想想,罢了,不请自入是强盗。

    不知为何会什么都没发现,他出来后面色羞愧地对她道歉,然后匆匆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她愣了几秒,走进去一看就见那人推开衣柜隔间,把里面厚实的相册抱在手中,一条长腿已经跨了出来。

    察觉到灼热目光,他用手指轻叩相册,笑容肆意,“你老公真是笨,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隔间里的秘密。”

    记忆的篇章变成陈旧古铜色。

    可能当时最有颜色的就是他的咳嗽,当时他已经咳出血丝了吧。

    “你又有多聪明呢……”

    “傻瓜,你才是最笨的。”

    一阵风吹走夏日编织帽,她白发苍苍,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它被吹走,养老院的护工以滑稽跑姿去抓。

    收回视线,看向大海朝阳。

    直至现在她都认为,她不会为任何人掉一滴泪。

    ——

    等我有钱,我也要去捞鱼。

    ——邱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