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林家比较气派,坐落在陈家坝那一条独街道外面,周围都是木头房子,甚至还有黄泥房。
他家是砖头做墙,顶上用木头搭建的房梁,瓦片都是新盖上的。
小波手里拎着一把杀猪刀,看着刘佳林家的房子忍不住冷笑道。
“真的是要烂人才活得好啊,早二十年这两个男盗女娼的角色,不死在同皮带扣下就是好的了,还住得起这么气派的房子。”
西南穷,加上道路不方便,很多华南地区九十年代就淘汰的东西,千禧年都还在西南流行。
发展的落后,从方方面体现出来。
刘佳林家这砖木结构的房子,在这九十年代初期,确实气派。
我吞了吞口水,“博文哥,我们来这里搞哪样啊?”
梁博文深吸一口烟,厚重的烟雾从他嘴边往外冒。
“本来今天准备去江县见个朋友,但既然遇见了你的事,就先把你的尾巴收拾了。”
我有些懵,不知道梁博文口中说的收拾尾巴是什么意思。
梁博文扯动嘴角轻轻一笑,转过头看着我轻声说道。
“你个癫疯子,混社会不是把人砍一顿就算了,老黄那些他们不会报官,因为他也是杀社会的,会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但刘佳林不同,他没有混社会,说到底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扒老二。他屋头这个妇人不是省油的灯,无事都生非,更何况你给他男人砍成那样。
“官老爷肯定懒得管我们这些二流子和刘佳林那种屁民的死活,但他们更在意脸面,要是刘佳林妇人一直闹,真会抓你。”
我有些听不懂,不知道梁博文说这么多的意义何在。
梁博文懒懒的伸腰,跟刚睡醒一样。
“不懂没事,先慢慢学着。”
“文闯,赵管,你们两个带着罗平这个癫疯子一起去,把人提出来。”
在我们那边很小的一片区域内,疯子是疯子,比疯子更疯的人,就是癫疯子。
梁博文这跟手下开玩笑的话语,也正式奠定了我的诨号,伴随了我将近半辈子的外号。
赵管话很少,眉宇间有一抹跟怨妇一样的阴翳,脖子和肩膀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一种很好看的纹身。
血红色,跟血红色的雪花一样,纤细的纹路四处散开。
后来熟悉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纹身,他十七岁的时候被雷劈过。
脖子和周围那一片血红的雪花,是毛细血管被破坏后留下的伤疤。
雷劈到他,那就是天要杀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喊他天杀崽。
崽大多数时候是称呼小孩子,也带有一点蔑视,比如说你还是个崽崽,毛都没长齐。
但在我们这群人闯出来后,没有任何人敢小瞧赵管。
当时我们去提刘佳林妇人时,文闯手里拿着刀,赵管抱着胳膊,我手里拿着菜刀。
比起其他人,文闯和我亲近了许多。
“老癫,莫要害怕,一个妇人而已,她就是腿张开这南城就要发洪水,三根几把也够堵得住了。”
混社会的人都粗鄙。
但文闯这个清清秀秀,跟小姑娘一样的二流子,显然比一般人更加粗鄙。
赵管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走着。
等我和文闯低声说着话,到刘佳林房门前的时候,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抱在胸前的手放下,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手里面拿的是一把匕首。
匕首,跳刀,卡簧这东西很多小混混都会用,因为小,方便携带。
但对于真正混社会的人来说,这东西比杀猪刀甚至枪支都更加危险。
混社会,混江湖,混黑道,最重要的不是社会,江湖,黑道。
而是前面那个混字,砍刀不会一下弄死人,枪放在手里更加是为了威慑,除非是想做悍匪,或者天子那种杀手,没得人会拿枪就奔着打死人去。
我们要得是对方害怕,是利益,不是无卵事杀个人耍下的变态。
匕首不一样,匕首不惹人注意,小巧顺手,不注意就捅进心口,或者一刀割喉。
砍很少砍死一个人,枪杀人动静太大,匕首弄死的江湖人,远超过其他武器。
“文闯,叫门吧。”
赵管声音冷淡,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那木门。
他手里匕首紧握,后背微微弓起,准备扑出去的模样。
旁边拎着菜刀的我,顿时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这赵管随时都在准备杀人一样。
文闯也收起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轻浮模样。
他伸手在木门上拍了拍,“有人的屋头没得,有人在屋头没得。”
重重砸了好几下,里面才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
“搞哪样搞那样,你叫魂不是叫叫叫,你屋头老娘奶水不足没给你喂饱,你来找我认个野妈不是。”
这个女子是真的泼辣,开口比我们这些混社会的二流子更下三路。
文闯也不恼,轻笑着说,“不是,我来找你日麻……”
那个批字还没说出口,文闯脸色就变得极其古怪起来。
因为门拉开的时候,人还没见到,一只手就从门缝探出来,掐住文闯两颗铃铛。
这玩意落在别人手里,即便是日后被砍了十四刀都还站着,硬生生将大王手下头马二胡创翻,有了闯王这个名头的文闯。
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批啰嗦。
不仅文闯有些打哆嗦,连我这个铃铛还好端端的人都有些发怔。
男人女人我这辈子都接触过不少,但刘佳林妇人是个神仙。
神仙比癫子更癫,更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后数十年,我再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奇女子。
解决这个尴尬场面的是赵管,在我们愣神的刹那,刘佳林老婆将房门完全打开。
他压根就没有管文闯铃铛被人捏住,而是直接一匕首切在伸出来那只手上。
这一刀很重,要是不够重,刘佳林妇人吃痛后下意识的手劲。
就能将文闯给废了,真正意义上给废了。
这也是我有些发怔,没敢第一时间动手的原因。
赵管用的是匕首,不是杀猪刀菜刀这种能吃住力的大家伙。
但就是这一把小小的匕首,仅仅一刀,就让刘佳林妇人握住文闯那只手无力下垂。
鲜血洒了一地。
“提人!”
文闯白净的脸色涨红,在那女人要惨叫的瞬间。
他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将她脑袋扯得往后扬起,整个脖子最大限度暴露出来。
手里的杀猪刀刀尖顶在她脖子上。
“动,你动,你再动一下老子给你捅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