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老虎并没有让我们久等。
他这种人,多年风吹打过来,一旦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再继续拖下去。
杨新海在当地没人动,不过是他社会关系太复杂,有太多牵扯。
再乱还有法律,他杨新海不是个无名之辈。
当地这些地头蛇,还想要在当地的太阳下活着,就不会贸然动他。
我没有这个顾虑,只要能带走杨新海。
这边天翻地覆又如何。
在第三天的时候,油老虎的电话打来。
挂断电话后,我带着老林等人,按照油老虎给我的地址出发。
不是在汕城,而是直接到了海陆丰地界。
我描述很多地方乱时,常用的一个形容是搞得跟没解放一样。
其他地方或许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在这九十年代末的海陆丰。
是真的贴切。
真的跟没解放一样。
直到2014年左右,还有人大白天拿枪在街上抢劫,手雷对峙公安拒捕。
现在应该好了很多,毕竟高速路口旁边都有部队驻扎,军车来往拉练。
第一次来这地方,感觉这地方跟他妈有自己的法律一样。
与汕头城的排外,外省仔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
在这海陆丰地界,龙蛇混杂,各个地方的人都有。
中午时分,我赶到油老虎给我的地方,那是一个小码头。
几艘蓝色小铁船飘荡在水上,船身狭长,与西南各处水域中的船很不同。
这种船看一眼,就感觉它能跑得更快。
油老虎在几辆车中间,头上的白头发很显眼。
我拉开车门走过去,老林带着常德航跟在我身后,小曾和方华仁留在车上。
小曾手里拿着我们这次带来的唯一一把步枪。
他说过,他枪法比不上张汉北,但也差不多了多少。
我靠过去后,油老虎没有半点客套的开场白。
“今天杨新海要来一趟这边,我的人会在这儿等你们到天亮,要是天亮你们还没赶来,那就默认你们死了。”
这就是油老虎安排的退路吗。
我看了身旁的老林一眼,以前我从来没有坐船跑路过。
倒是老林,每次做完事跑路都是靠船。
跟他在一块,怕是和船脱不开关系。
“这船往什么地方开啊?”
油老虎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往什么地方,就往什么地方开。”
我点点头,左右看了看,“你的人是谁,到时候不要上错船了。”
油老虎抬手一招,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快步走上来。
“你叫他阿邦就行,他不是我的人,是电白到这边来讨生活的人,给钱就干。”
油老虎手搭在这个阿邦的脖子上,来回晃动,就跟揉搓小狗一样。
“我这次给他的钱,足够他这辈子都不用出来打工,以后他都不会来这边。”
“当然,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带着他一起走,他们这些地方的人,都不喜欢安稳。”
粤省除开海陆丰外,最不安稳的人便是徐闻,电白,雷州等讲黎话的地区。
我递了一支烟给这个阿邦,他普通说得很好。
完全听不出口音来。
将退路说完后,油老虎向着码头边缘走去。
我落后他半个身位,站到他身旁。
“杨新海什么时候到,在几点到,去什么地方?”
油老虎没有立马回答我,反而是脸上闪过一抹晦暗。
“杨新海还会回来吗?”
我没有骗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很敷衍,但油老虎并不生气。
“具体几点来,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一个人家里等着他。”
我眼神一缩,“什么意思。”
油老虎呵呵一笑,神情颇为嘲弄。
“还能怎么样,树倒猢狲散,有人要跟上面来查他的人举报了他,这个人还是他杨新海以前的亲信。”
“可惜他运气不好,还没找到真正上面来的人,就被杨新海场面上的关系给摁住了。”
我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皱。
“杨新海情况糟糕到这种地步吗?”
油老虎摇摇头,“谁知道呢,这种情况出现,证明他这个团伙摇摇欲坠了啊。”
“或许都不用你推一把,就要开始分崩离析。”
油老虎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浪费口舌。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对杨新海动了很多心思,所以这个人我通过关系保了下来。”
“如今,我把他藏在海陆丰,消息也已经散出去。”
我挑了挑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杨新海会亲自来?”
“他那么大个人物,不能派个人来。”
油老虎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忽的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没有处理过手下人?”
我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说起来,也就皇叔让我不省心,我教育过他。
但除了逼他发誓那次外,其他时候大多也就是打骂,算不上处理。
所以我轻轻摇头。
“呵呵,所以你不懂,杨新海肯定会亲自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搞走私,但也不是走正道的人,要是你身边兄弟出问题,自己团伙摇摇欲坠。你还能躲在后面,不出来亲手把出问题的人办了,把军心稳住?”
“他杨新海肯定是要自己来,执行他自己的家法。”
我点点头,接受了油老虎这个说法。
确实如此。
任何团伙中,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油老虎接连呵笑道,“呵,这次不仅他杨新海回来,他这个团伙最核心的人也回来。”
“你真搞得定?”
“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瞥了油老虎一眼,淡淡说道,“你不用激将法,我要做这件事的决心,仅次于求生。别说九死一生,就是九九死,一线生机,我都会搏一把。”
“还有,我送你句话,真到搏命的时候,不会因为你是某个团伙核心成员,某个地方的大哥,什么走私头子,会让你多条命,多扛一枪。”
“怎么,杨新海这个团伙的核心成员中,有叫令狐冲的还是有叫萧峰的?”
油老虎轻轻点头,“嗯,是这么个道理。”
“记住了,阿邦就等一晚上。”
油老虎告诉我杨新海要办那人地址,转身向着他自己的车走去。
临上车之前,他脚步一顿。
扶着车门站稳,“我叫陈聆海,你要是真过得去这关,以后来汕城直接找我。”
“我当你是朋友。”
我摆了摆手,与他错身而过。
“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