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让死的那年,江成只有二十五岁。
说实话,徐让并没有给江成留下什么,整个团伙突如其来的覆灭,江成没有吃挂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没怎么在省城。
唯一留下的也就是羊胡子。
但有羊胡子也就足够了。
在徐让死时,我已经无心过问江湖,从心底来讲。
我并不愿意江成继续走江湖这条路,我喜欢这个年轻人,但这条路能走出个好结果来的人,太少太少。
我不希望他也折损在这条断头路上。
但人与人之间所要走的道路,早在生下来时,就已然注定。
我对自己认得很清,我不是神,连我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何况别人。
一开始江成还和皇叔他们有来往,在我彻底洗白,带着皇叔他们开始搞房地产的时候,江成和我这边断了联系。
并非我心如顽石,对徐让,对这个我喜欢的年轻人不管不顾。
但我深知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要复仇需要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需要向谁复仇。
这个人,这件事,我不敢也不想碰,动辄万劫不复。
江成或许因为年轻看不懂,但羊胡子肯定能明白。
所以在那个时间段,与我十分有默契的掐断了联系。
江成能够起来,我没有帮手,相反帮手的是楚二。
他起来的那个时间段,恰好是我切割手上最后一批见不到光的生意,连带被魏老看重的物流线时。
在那个时间段,恰好是楚二大开杀戒的时间段。
不少市区的大哥,莫名其妙失踪,一开始楚二还采用了拉拢的手段。
比如原先市区那边,几个人都曾与他有过见面,表示心服口服。
但自徐让死后,楚二眼中再也没有江湖人,只剩一个杀字。
单单是当时与我有关系的,寄生于物流线的两个人,就在那个时间段消失。
一个黔南州判官推出去的人,一个播州本地的豪强。
他们在其中,但消失的人不单单是他们。
甚至,我一度怀疑这些事都不是楚二开口安排,只是他手下那群人自己的主意。
播州消失的大哥,不单单是与我们做物流生意那人。
这些人的死活,楚二不在意,但落在某些人眼中,可就战战兢兢。
以至于大量黑灰生意,即便出现空缺,也没人敢上。
出来混不能太怕死,但也不能直接去找死。
那时候所有人,连带我自己眼中。
失去徐让的楚二,当真就是眼中有谁杀谁,谁挡杀谁。
谁敢在此时冒头?
只有江成一人。
让江成在这个危险关口动起来的是羊胡子。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自从楚二一脚踩进江湖开始,羊胡子做了楚二一年的胡子哥。
剩下的岁月都在做对手。
楚二对于羊胡子的评价,远高于陈强。
善战者无显赫之功,出名的一直是陈强,是徐让,是江成。
但许多大事,羊胡子起到的作用,远比这些领头者大。
在大量所谓的大哥豪强,接连失踪,其余人胆战心惊时。
蛰伏许久的江成站了出来。
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播州大量黑灰产业。
当时楚二跟一头大山一样,压在其他人头上,他们不敢动,都在猜测江成多久会和其他人一样消失。
导致江成异常顺利,比林煜站起来所用的时间还短。
而且,并没有和那些人猜测的一样,江成会死。
江成一点屁事都没有。
在我和谢天云赶回黔南州,继续忙着新城区建设时,江成已经在播州那边站稳脚跟。
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羊胡子累了,和江成有了最后一番谈话。
当时的羊胡子,是正儿八经的老人。
不是我心中,按照江湖人的划分,四十岁是老人。
而是在正常人眼中,都是老人了。
他这一辈子过得很辛苦,手被楚二搞得没几个指头不说,舌头还被搅得说话都含含糊糊。
历经陈强,徐让,江成,再怎么说,也该退了。
江成明白这个道理,在站稳脚后,在自己的酒楼安排了一桌宴席,为羊胡子送别。
没有什么特别的菜色,也没有什么外人。
就江成和羊胡子两人。
几杯酒下肚后,江成轻声发问,“杨叔,你当时怎么就笃定,我那时候站出去没有事?”
羊胡子的原名杨琦,不过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
“我们当时都来播州这么久,一开始准备喊平哥给我们打开局面,你不让,后面说让我站出去,就站出去……”
羊胡子夹起来一筷子小白菜,放在嘴里砸吧砸吧几口。
“江成,我和楚二作对十多年了,我太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人的消失,还真不能怪在他楚二头上,很可能他都不知道。”
“即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以如今的他来说,这些人活着还是死去,在这片地界上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师傅死后,他目光就不在这江湖当中。”
江成微微一惊,所有人眼中,都是楚二操刀做的这些事情。
如今羊胡子却说,压根不是楚二。
“不是楚二还能是谁,这么多人说不见就不见,还又不是街上的告花子……”
羊胡子瞥了一眼江成,轻轻摇头,“这种事,能做到的只有他,罗平都够呛做得这么干净。”
“毕竟波及这么多地方,不是一个黔南州的事情。”
江成有些愕然,说不是楚二的是羊胡子,说是的依然还是羊胡子。
羊胡子没有让江成一直猜,在江成的愕然中,说出了一句让江成更加愕然的话来。
“楚二集团正在崩盘,他压了手下那群人十多年,怕是触底了。”
“要么跑,要么反,这件事很大概率,是他手下人搞出来的。”
羊胡子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现在和罗平差不多,两个人都一样,不会把目光放在江湖事情上。”
“罗平是走的路子不同,已经不能算是个江湖人,楚二则是走得太快太高,要面对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吓人,没工夫管这些泥巴坑里面的事情。”
“江成,我有预感,楚二集团怕是马上要出大事。”
“和我十几年前那次预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