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三阁论武的那几场比赛,成了各弟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那场最为爆冷的比赛,几乎人人都要论上几句,其中有一名弟子,他的表现分得到了三阁论武举办以来的最高分,和已经身为掌门的杜瑶光当年的分数一样高,都是双甲评分。
只要是表现分能得到双甲评分的弟子,所处小队不论是否出局,自身都能晋级个人赛。
当年杜瑶光和四个青玉阁同门也是和苍阳阁的队伍力战,在擂台上大放异彩,可惜最后因总体实力差距过大而败北。
这次出现的双甲评分,不但表现脱颖而出,更是带领队伍以弱克强赢得比赛,那个名字瞬间火遍了昆仑派上下,无人不晓。
“我跟你说,那场比赛你不看实在是人生大憾,在怀凌师兄一人就把青玉阁三人的护阵打得抬不起头,率先淘汰一人的情况下,姜流师弟以一敌四,居然硬生生带队把比赛赢了下来!”
“苍谷长老脸黑的像墨水一样,罚怀浔师兄他们四个去沉渊谷吹冷风去了。”
“嗨呀,我去入云台看瑶芸师妹比赛去了!咱们那位姜师弟入门试炼的时候重伤晕倒,我还以为他是个病秧子呢,怎么现在这么猛?”
铸剑厅剑林旁,怀远和怀剑正在激烈讨论着,怀远手舞足蹈给他讲述着那场比赛的过程,听得怀剑目瞪口呆。
“姜师弟个人能力确实出众,但是苍谷长老认为怀浔师兄贪功激进,虽然他淘汰了顾云清师弟,但是却把整个队伍带进了对方阵法之中,狠狠训斥了一顿。”
“啧啧,想不到姜师弟如此天分,怪不得他不愿意待在我们铸剑厅,非要去高攀杜掌门呢~”
怀剑正说着酸味十足的言论,正巧正主在他们面前走过,姜流也不知听到没听到,斜眸瞟了两人一眼,面不改色,走了过去。
怀远和怀剑等他走远了,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刚才姜流那一瞥,虽说并无任何情绪和含义,但总归让人有些不舒服,仿佛是强者在俯视弱者一般。
“真是目中无人,好歹咱们一年前还照顾过他几天,连个招呼都不打。”怀剑抱怨道。
“估计是和杜掌门待久了吧,师父什么样,徒弟就什么样,啧啧。”
……
怀民正在屋里收拾着他今天的战利品,他今日在姜流那场比赛场下偷偷开了个局,吸引弟子来下注,下注姜流队伍的人数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比赛一结束,怀民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些宝贝他从午时点到傍晚都没清点完,笑得脸都快僵了,看到姜流进屋,他越发笑得灿烂,道:“哟,这不是咱们掌门高徒,双甲评分的天之骄子吗?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啊?”
姜流瞥了一眼怀民桌上和地上的各类仙家宝贝,冷笑道:“哟,怀民师兄财运滚滚啊。”
怀民绷不住大笑一声,道:“哈哈哈哈哈,多亏了你,你现在在昆仑派可是大红人,传闻都传疯了,你那场比赛已经出了个精简版本的概括:掌门高徒和他的四个挂件。”
姜流轻笑一声,对于这些吹捧的名声不甚在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卷,递给怀民。
“这是我今日开幕之时画的,你看看如何。”
怀民摊开一看,正是今日对着众弟子训话的杜瑶光,他笑着点头,很是满意道:“好,太好了,这对眼睛比之前所作更有神采,就像活的一样,好!”
“那好,我明天抽空给师兄再多画几张,听他们说双甲评分直接晋级个人赛,不用参加第二轮,所以明日我有的是时间。”
怀民点头答应,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事,急忙叫住要离去的姜流,道:“对了师弟,凌珊师妹用着我那封灵火刃,可还趁手?”
“十分趁手,是她擅使的兵器,而且有效抑制寒气,她让我替她谢谢师兄。”
怀民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我想起来个需要注意的事,还请转告,让她一定谨记。”
“师兄请说。”
“五灵法则之中,水火两种灵力的克制关系其实并不绝对,与其说是克制,倒不如说是均衡,一方太盛,便以另一方压制。”
“凌珊师妹运功之时,体内水灵会非常活跃躁动,还请转告凌珊师妹,她运功之时万不可让封灵火刃离手,否则体内水灵可能会失控暴走。”
姜流听后,表情变得慎重起来,他也没问怀民是否有永绝后患之法,只是在稍微思索之后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今晚有庆功宴,暂时不想这些事。
……
庆功宴自然不会在昆仑派举行,没酒没肉的,毫无氛围,还可能会被掌门盯着,于是姜流自费在天路镇最大的西域特色酒楼包了一间豪华包间。
除了寒疾发作需要静养的凌珊以及陪她的顾云清,青玉阁的师兄师姐们全都被姜流请来了。
“呜呜呜,姜师弟啊!你是不知道,你来之前,我们回回都被苍阳阁打得头抬不起来啊!”
一位胖师兄喝红了脸之后,抱着主座上的姜流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
他叫怀硕,硕大的硕,跟他的样子挺搭配的。
这些一开始顾及门规戒酒戒肉的师兄师姐们,纷纷败在酒香之下,一个个全都喝得奔放起来。
毫不客气坐在主座上的姜流,旁边喝空的酒坛子更是堆成一座小山。
怀隐抱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弟子,一边碰杯一边哭:“娘!孩儿终于摸到比武第二轮的地板了!”
“天不生姜师弟,青玉阁人才万古如长夜啊——!”瑶歆大声说着,举着酒坛在加入了正在跳舞的西域舞姬队伍中,转圈圈。
听有文化的人夸人就是舒坦,姜流也酒意上头,和这些比他年轻几百岁的昆仑弟子们打成一片,搂着怀硕的脖子,举着酒坛道:
“诸位放心!姜某这一届三阁论武必定拔得头筹,好好杀杀对面的威风!”
“姜师弟万岁!”
酒过三巡,场面更是跟疯了一般,女弟子们把跳舞的舞姬纷纷赶下去,自己在大厅中央舞了起来,有的舞剑,有的舞着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动作,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而怀隐喝了酒之后却透着一股儒雅之风,将弹琴的琴姬遣了下去,自己开始弹曲,还挺好听的。
“哟,怀隐师兄多才多艺啊。”姜流睁大眼睛。
怀隐的脸更红了,谦虚道:“略有涉猎,略有涉猎。”
说罢,姜流拿出一根骨笛,和怀隐合奏起来。
大厅中央,是瑶歆带队伴舞的女弟子们,一套拨云写月剑法耍的东倒西歪。
酒量不好站不起来的,便坐在两旁耍酒疯嘻嘻哈哈,酒坛子丢来丢去。
这场面,若对外人说是昆仑弟子聚会,定是一百个不信。
这分明是群魔乱舞。
瑶歆突然折了桌上一枝花,接下来的动作让全场彻底失控。
她走到姜流面前,举着花,道:“姜师弟!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道侣吧!”
这帮酒疯子起哄的声音,差点把豪华包间的顶掀了。
而姜流本人,笑而不语,不知到底答不答应师姐的求爱。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众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一股凉意。
在一双射出冰冷寒光的美眸下,场面几息时间被安静下来,唯有姜流还吹着笛子。
那双冰冷美眸,先盯着用花求爱的瑶歆,又盯上了姜流,迈入了包间。
这个场面,令美眸的主人顿时心生难以言表的怒意。
跳舞的,起哄的,表白的,在看见这个身影的时候顿时清醒了十分,齐刷刷躲到大厅两旁,站得笔直,惊恐的神色浮现在一张张透着醉意的面孔上,更有甚者,在对方冰冷的气质下发抖。
姜流诧异场面上怎么没声了,睁眼一瞧,一个穿着蓝白衣裙的模糊身影朝自己走来。
“好美的舞姬……”
他喃喃道,他喝得太多了,酒坛子在他身后堆成了山,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冷着一张脸瞪着他,他才看出来那是谁。
“咦?小……”
“住口!”杜瑶光斥道,一张绝美面容白一阵红一阵。
她刚才,好像听到瑶歆对这家伙告白了吧?
若是她晚来一会儿,他是不是就答应了?
她的心里,居然生出一股巨大的酸意,好似瑶歆是在抢她的东西。
杜瑶光平复了一下这股酸涩的情绪。
“为什么不来晚课?”杜瑶光质问。
姜流慵懒地笑道:“你徒弟这么优秀,少上一天课没事的。”
杜瑶光看上去很不高兴,但是冰山美人不高兴的样子,也是别有一番韵味,让姜流忍不住捉弄她。
“现在已过子时,你还带着同门花天酒地,将门规视若无物,成何体统?!”杜瑶光的语气冰冷到似乎能从嘴里吐出水雾。
姜流有恃无恐的样子,靠在靠背上,道:“我为青玉阁立下汗马功劳,还不能享受一下吗?来,接着舞接着奏!”
杜瑶光拳头硬了。
两旁站着的弟子们,哪个敢听他的有半个动作,一个两个都快被他吓哭了,纷纷朝他使眼色,让他千万别再激怒杜瑶光了。
杜瑶光扭头,冰冷目光所触之人皆是一阵颤抖,最后她看向脸色还算正常的怀隐,问道:“还能走么。”
怀隐一愣,紧张道:“啊,能……能的,掌门师姐,能……”
“带你同门回去。”
“啊是……!”
杜瑶光抬手直接施术把姜流定住,玉手抓着他的肩膀,一阵风的功夫便带着他消失不见了。
……
姜流的房间里,杜瑶光把他丢到床上。
酒后吹了风,姜流直接不省人事,他喝得量本就是常人的许多倍。
杜瑶光也不嫌弃他一身酒气,为他盖被子时,他突然睁眼,迷茫地看了一眼杜瑶光近在咫尺的容颜,然后扫了一圈房间,道:“我在哪?”
“在你房间里。”杜瑶光轻声道,听上去已经不生气了。
“我家?”
“对。”
“开什么玩笑……我没有家。”姜流紧皱着眉头,一副抗拒的样子,把被子掀到一旁。
杜瑶光又为他盖上了。
“被驱逐……被赶尽杀绝……我哪有家?”姜流一副不安的样子,紧紧抱着他自己。
杜瑶光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蹲下去,握紧姜流的手:“别怕,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姜流听后,眉头舒展了一些,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突然满眼愧疚,道:“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杜瑶光一怔,面前的人,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忧郁感性。
“杜小薇……我为我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道歉……”说罢,他便疲惫地闭上眼。
杜瑶光坐在他床前,玉手被他握着,虽一言不发,但并无挣脱之意,又想起刚才瑶歆告白他的事。
她为此事生的气,比他带着同门花天酒地更严重。
可是他们名为师徒,就算他和瑶歆结为道侣,她也没理由阻止。
她这是怎么了……
杜瑶光心里复杂地瞪了姜流一眼。
还是睡着的样子更乖一点,不会让她有操不完的心,杜瑶光想道。
等他完全睡去了,杜瑶光才起身,为他准备了一碗醒酒汤,轻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