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朝宁母所住的院子里走去。
萧奕淮刻意让福安提前了一些过去,确保不会有人因为接到消息,而提前去做些临时的表面功夫。
于是,他们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清晰地听到了门里传来的两个丫鬟的抱怨声。
“早知道也跟她们一样给鲁姨娘跟前的庄嬷嬷送些好处了,真是晦气,独独把咱俩派到这丧门子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两个灾星给被妨克到。”
“不能吧,也就是在这一天装装样子而已,等宫里的贵人们走了,咱们还得回去呢,庄嬷嬷说了,这三夫人骨子里轻,享不得福,不用人伺候,每日亲自做些活儿才能睡得舒服呢。”
“哈哈。”
“哈哈哈哈。”
饶是宁如兰刚看到宁母不自然的反应,一路上心中有了些猜想,也没料到,能听到这样一番侮辱至极的话。
她怒不可遏,甩开同样变了脸色,欲要挡在她面前说话的宁大嫂,大步迈入门内,厉声呵斥。
“住口!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妄议主子!”
两个丫鬟闻声看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尽的嘲笑之色。
待看清楚衣着华贵的宁如兰,跟她身后正用死亡凝视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宁大嫂时,瞬间明白了宁如兰的身份。
是、是瑞嫔娘娘!
宁母院子里原本的下人,这几年被鲁姨娘寻着由头,调走的调走,发卖的发卖,这里早就没有伺候的人了。
听闻宁如兰要回府省亲,她们两个是临时受命来这里装装样子的。
假装伺候宁母,实际什么也没干,就是为了糊弄瑞嫔的。
可先前不是说不来了嘛,大夫人直接给安排到了瑞嫔早年住过的那个院子。
两个丫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用看瑞嫔那盛怒的脸色也知道,她们两个刚刚的那番话,已经贵人们悉数听了个正着。
眼前这位瑞嫔娘娘的权势和地位,是她们这些低贱的丫鬟所无法得罪的起的。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两个丫鬟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鼻涕眼泪哭出一大把。
“奴婢们一时糊涂,口无遮拦,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饶了奴婢们这一回。”
宁如兰转头看向宁大嫂,目光冰冷,宁大嫂的脸色同样难看极了,她要被这两个丫鬟的愚蠢气疯掉了,指着她们的手指都在颤抖。
“贱婢!两个贱婢,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这里口出妄言,议论主子,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想要这两条贱命了!”
命悬一线,两个丫鬟已经恐慌到了极点,将头磕得更加用力,额头上已经磕出了大片的血迹。
一直跟在身后委委屈屈憋了一路,找不到说话机会的四少夫人,眼睛一瞪,气势一下子上来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在我们宁府吃上了两天饱饭,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打量着主子好性儿是不是,来人,给我拉下去......”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宁如兰转头冷冷道。
眼前的院子,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还是之前的布局,甚至她还看到了,自己原先在家时,跟母亲与弟弟一同在院子角落里,亲手种下的那颗梧桐树,现在已长到枝叶繁茂了。
陌生的是,这院子跟记忆里那个相比较起来,仿佛褪了色一般,处处透露着简朴跟老旧。
原先院墙边种着一排排花花草草,现在变成了,排列整齐的几垄菜地。
原先养着锦鲤的水戏,旁边立上了竹竿,挂上了晾衣绳,上边一件小衣服正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把宁家人往坏了想,可事实是当她跟淮儿在宫中艰难度日时,只有母亲偷偷托人捎来过一次银子。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那包银子是有整有零,散散碎碎还夹着两件旧首饰的了。
那根本就不是府里给的钱,母亲的日子过得并不比她的好,那包银子也不知是怎样攒下的。
她在院子里自己种菜度日,还要养活两个孩子。
是了,她终于想到,母亲那看着很违和的,生着跟绣娘一样的厚厚的茧子的手指腹,母亲说不定是在偷偷做女工,卖钱度日。
伴着满腔的愤怒,心中还有撕撕扯扯的酸疼。
强自镇定后,她理都不理,对身旁正张嘴跟她说着什么的宁大嫂充耳不闻。
对着玉珠跟露华吩咐,“将宁大老爷、宁大夫人,还有...”
她重重地强调,“还有宁三老爷请过来,另外,请禁卫军宋统领,去把鲁姨娘及她身边的庄嬷嬷,给本宫拿过来!”
“是。”玉珠跟露华同时应声。
宁大嫂等人闻言,皆是心下一惊。
宁母不安地开口,“兰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娘没事儿,不用......”
“娘,你一向不与人争,能让便让,以为息事宁人就可以避免冲突,偏守一隅就能坚持把阿墨跟阿宝养大成人嘛?”
宁如兰直接打断宁母想要劝说她的话,她之前的性子便是随了母亲。
凡事看得太淡,久而久之,就成了软弱。
生下棠儿这几年,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太过软弱、不争不抢只会让自己跟儿女变得越来越惨,越来越不幸。
她指着院子,“娘,你看看,看看你们三个现在过得日子!”
“兰儿...”
宁母话未出口,先哽咽了出来。
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女儿他们母子的日子刚刚才好过了一些,若是此时为她出头,得罪了府中人,闹到陛下面前可该如何是好啊!
她听说鲁姨娘那侄儿,可是朝中的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