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门关上之后,孙氏仍然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表面再怎么凶悍,内心还是柔软如棉。
一刻钟之后,孙氏慢慢地停止了抽泣,这才道出这些年的委屈。
孙氏和李建勤成亲十五年有余,育有四个孩子。
李建勤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你跟他说十句话,他能应你一句已经不错了。
刚成亲那会儿,孙氏也曾温柔如水。
但,生活的琐碎把这个女人逼成了如今泼辣蛮不讲理的样子。
李建勤父母早些年去世了,家里就没有了主事之人,李建勤什么事都不管。
你叫他去地里拔草,他就只拔草,就不会顺带看一下田里的水稻是不是旱了要不要放水,菜地的萝卜是不是该拔了,青菜有没有长虫。
就是你叫他干嘛他就干嘛,不叫他做的事,他就当没有看到,也不会主动去做,独来独往,也不会主动跟邻居打招呼。
就算在家里,不叫他干活,就躺在床上,也不会主动帮孙氏做饭,或者洗件衣服。
更过分的是,对待孙氏冷冷淡淡的,就好像家里没有孙氏这个妻子一般。
随着几个孩子的降临,孙氏要操心的事更多。
丈夫不管事,这个家总得有人撑起来吧。
于是,小到家里的一根柴火,大到地里的活计,以及人情事故等等,都是孙氏操劳。
她不强势一点,还能怎么办?
她以为李建勤就是这样的人,她也就认了,谁让自己的命不好。
他能老老实实去地里干活也就知足了。
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到李建勤对着一个女人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他整张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是的,幸福。
那种笑,就从来没有对她展现过。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的青梅竹马—小梅。
因为李建勤家里穷,没有足够的彩礼,小梅的父母就把她许配给了地主当小妾。
那天,是他们分开十几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有说不完的衷肠。
孙氏当时不知道,那是他的青梅竹马。
等她知道之后,把李建勤臭骂一顿。
李建勤却一个屁都没放,总之就是很冷淡。
之后的日子里,李建勤更是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都没心思,没事就躺在床上。
直到今天,孙氏看到家里一团糟,彻底的爆发,把他揍了一顿。
听完这一切,李凌云也陷入了深思。
这就是婚姻,这就是现实。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被岁月蹉跎的女人。
她一个未婚女子,化身为情感专家,这有点不可思议。
就像之前的,有对夫妻吵架,也来找到她。
她直接问女方,要不我帮你揍你相公。
女方不明白的看着她,为什么?
李凌云给出的理由就是,你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过,你又舍不得离开他,那就直接揍他一顿,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女方扑哧一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后来没打成,男方主动认错,两人手拉手的回家了。
李凌云直接问孙氏:“你还喜欢他吗?”
她没有问你爱他吗,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很含蓄。
孙氏一愣:“啊?”
李凌云:“如果你还喜欢他,还想改造他,我试着做他的思想工作。”
孙氏满脸愁容:“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个生活总得过下去。”
李凌云:“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把你相公叫进来!”
李建勤忐忑不安的走了进来。
李凌云淡淡的问道:“你这样对你妻子是什么意思?你的日子不想过了吗?”
李建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都跟你说了什么,我啥都没干,怎么就说日子不想过了!”
李凌云:“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对你的青梅竹马还有多少情意?”
被一个小自己许多,而且还是个姑娘问这个话,李建勤老脸都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屁来。
果然如孙氏所说的,这个人就是欠骂。
李凌云:“你不说话没关系,我说你听,第一,改变你现在对你妻子的态度,尽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家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共同承担,不要把她当成一个透明的人,你一句关心的话,会让她窃喜半天。
你也别把自己当成透明的,因为你也是家的一份子。
第二,你不改变自己也没关系,她要跟你和离,但是她不会离开这个村子,你们家所有的一切一分为二,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孩子想跟谁就跟谁,那是他们的自由。
你也别说我强势,逼着你们夫妻俩和离,是你娘子求到我这里,我一定会帮忙帮到底。
我就这么强势,你能拿我怎样?就算告到衙门,你也拿我没辙。别想什么歪门邪道的方法来整我,就看你是不是很能扛揍,想当初,一个村子的人都打不过我,就你这小身板,我一拳头就可以打死你。”
对于付这种男人,就得狠一点。
李建勤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他不是被妻子打了吗,怎么就变成和离了?
他不是受害者吗?
不是应该帮他的吗?
不,他不能和离,看看李中勇的现状,听说在牢中惨不忍睹,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出狱的那天。
和离了,他和孩子们怎么办?
李凌云也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行了,我知道你的选择,我现在就为你们写和离书,你先出去吧,写好之后,你们两个人再进来签字画押。”
李建勤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子一片空白。
门外,陈婶、叶氏、孙氏三个女人正在聊天,不知聊了什么开心的事,三人哈哈大笑,似乎所有的阴霾烟消云散。
李建勤突然想起,他的妻子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开怀大笑。
这一刻,他似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扑通跪在地上:“娘子,咱们不和离好不好,我以后会改,好好对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和小梅真的没什么,我们是清白的,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和孩子,我、我一定会多照顾你的情绪…”
果然,人到绝境了,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三个女人回头看去,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孙氏更是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说和离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进去的那个房间,只见李凌云依在门边,正微笑着看着她。
她忽然明白过来,李凌云这是在帮她。
她看着李建勤,板起脸:“你现在认错是不是太晚了?”
李建勤拼命摇头:“不晚不晚,咱们现在就回家。”
也不管孙氏同不同意,拉着她的手就走。
待他们刚刚走出院门,李凌云故意在后面大声喊道:“别走啊,和离书已经写好了,回来签字画押!”
孙氏回头,李凌云冲着她俏皮的眨眼,孙氏甚是感激。
李建勤仿佛后面有鬼追一样,跑得飞快。
要不是孙氏直呼跑不动,他还不肯停下来。
看着跑的气喘吁吁孙氏,李建勤蹲了下来:“娘子,上来!”
孙氏冷冷的说道:“干嘛?”
李建勤:“我背你回家!”
孙氏扭扭捏捏的:“为什么?”
李建勤:“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背你!”
那一天过后,时常看到他们夫妻出入成双,实在是羡煞旁人。
没过几天,孙氏提着两只鸡上门,感谢李凌云出手相助。
李凌云调侃:“上次的和离书还在哦,要不要把你家相公抓过来签字画押?”
孙氏老脸一红:“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从那以后,村里流传一个说法,只要夫妻不和去找李凌云的,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和离,要么夫妻恩爱,没有第三种结果,除非有人想不开自行了断,不过这是不可能。
…
值得一提的是,檀香木做的棺材已经卖了出去。
一共打造了三副,一副拉到府城,两副是在清河县。
一副卖了1500两银子,另外两副都是2000两一副,果然有钱人的钱就是好赚。
为了让檀香木显得更加高贵,李凌云可没少下功夫,单单是上面的雕刻图案,她和李明山就商量了许久。
日子总是在忙碌中度过,马上就到小王氏成亲的日子。
这几天,叶氏勒令小王氏不许再去干活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当个待嫁新娘。
小宝开年之后就已经去县城读书,认识了新的玩伴和夫子,小家伙每天高兴的不得了,早上早早的起床,和李大锤他们一起出发。
快傍晚的时候,继续和李大锤他们一起回来。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在学堂发生的事告诉李凌云。
每天他回来,家里热闹极了,在外面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这天,李凌云带着小王氏去清河县采买成亲要用的东西。
逛着逛着,李凌云突然神秘的说道:“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王氏:“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
没走多远,就是在鱼粉店的另一条街。
李凌云拿出钥匙打开一座宅院的大门,宅院不是很大,正房只有三间。
房子虽小,却装潢的很漂亮,房子还是刚刚翻新过,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新的,还有淡淡的桐油味。
院子还有一口水井,用水十分方便。
院子边还有一个秋千,旁边还有一个小亭子,上面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书桌和椅子都不高,应该是给家里的孩子用的。
然后还有晾衣服的地方,堆放杂物的耳房。
围墙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瓷片,不用担心窃贼爬墙进来。
小王氏张大嘴巴:“这也太漂亮了吧。”
李凌云微笑的看着她:“喜欢吗?”
小王氏:“喜欢!”
“送给你了。”
“送?你说什么?送给我?”小王氏瞪大眼睛看着李凌云。
李凌云:“没错,是送给你,我知道你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即使再过两天你就要嫁人了,有了新的开始,也有了新的家。
但你要知道,你不是一无所有,你不是依附吴家才能活下去,你与他门当户对,看谁不敢看不起你。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强迫自己,过得不开心,你还可以回来,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我和爹娘永远是你的依靠,是你坚实的后盾。”
小王氏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抱着李凌云哭的稀里哗啦:“云儿,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为我破费。”
李凌云:“因为你是我姐姐!”
“云儿…”
“你看看你,怎么又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能当漂亮的新娘子了。”
“不当就不当,才不稀罕。”
“呵呵,就这个话不觉得违心吗,是谁昨天看到吴买莱来了,一脸娇羞的样子。”
“哎呀,你好讨厌,就知道取笑我,那你和铁柱呢,当着我的面手拉着手,羞不羞。”
而不远处的铁柱正一脸宠溺的看着李凌云。
李凌云眉眼弯弯的笑道:“傻样!”
两人又去逛了一会儿,这才大包小包的往回走,却在大街上碰到了浑身是伤的李水华。
他刚从医馆出来,如果不是小王氏喊了他一声水华叔,李凌云都认不出他了。
他这是被谁打了,怎么这么惨。
也没有人向她告状,村口的情报站也没有八卦流出来,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王氏问道:“水华叔,出什么事了?”
李水华默不作声,快步走远。
李凌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走了就走了呗。
然而,在村口处,却被李水华的大儿子李之胜拦住马车:“凌云姐,求求你,帮帮我大姐。”
李凌云皱眉:“你姐怎么了?”
李之胜今年才10岁,他的姐姐就是李月兰,当初和李桂莲、叶氏等人一起被山贼劫走。
李之胜:“我大姐又被哪个讨厌的男人打了,我爹气不过,找他理论,却被他们打得半死,刚刚去了县城看大夫。”
小王氏:“什么,你爹是被你姐夫打的?”
李之胜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被他打的,那就是个人渣,我大姐被他打得连路都走不了,要不是逃了回来,可能连命都没有。”
李凌云:“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