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完合影的阿珍甚是欢喜,她先是问着照相馆老板:“老板,照片几日可以取到?”
“姑娘,快则三日,慢则五日,照片就能洗好。”照相馆老板笑着回答道。
“这么久啊!”阿珍有些失望地说道。
“姑娘,这已经很快了,毕竟冲洗照片需要时间和精力嘛。”照相馆老板解释道。
阿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她和文之武走出了照相馆。
此时,街上的人流逐渐稠密起来。进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挑着蔬菜售卖,赶着毛驴卖粮,磨剪刀抢菜刀的工匠们,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理发的师傅们……形形色色的人员,各种各样的生意,构成了一幅繁华的夏日街景。
文之武满足了阿珍照相的愿望,她显得格外开心,一路上碎碎叨叨说个不停。
文之武一只手牵着毛驴,另一只手准备着随时掏枪射击。他的眼神却始终充满了警惕。他深知自己的身份特殊,曾经打劫过这方圆百十里地内,大大小小的村庄里许多恶霸地主,土豪劣绅的财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在街上就会偶遇一位曾经被他用枪指着脑袋,交出万贯家财的地主老爷。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无论这个人是悄悄去报官,还是当街呼喊抓土匪,都会引发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因此,他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以防万一。
阿珍则不同。此刻的她全然没有了在东北时的那种紧张感。那时候,她和江一山一起潜入哈尔滨,目的是为抗联购买急需的药品。当时的阿珍,心里充满了使命感,但也夹杂着些许恐惧。
那时的她,身上藏着一把手枪,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她的眼神如同此刻的文之武一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任何风吹草动。每一个细微的声音、每一个可疑的身影,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她深知,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暴露身份,危及任务的顺利完成,甚至要了她和江一山的性命。
那时,每一次进入哈尔滨,对阿珍来说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更不敢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地和江一山如情侣般漫步在哈尔滨的街头巷尾,享受生活的美好。他们只能快进快出,完成任务后尽快撤离。逛街、看戏、看电影这些看似平凡的事情,对于当时的阿珍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幻想。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已经逃离了战乱之地,远离了日本人的追杀,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尽情享受和平带来的美好。
当他们路过一家布店的时候,阿珍突然转头对文之武说:“哥,要不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吧!”
文之武看了一眼布店,然后压低声音回答道:“不行,我们得先去买药,等哪天没事情进城了,再做也不迟。”
阿珍听后有些不高兴,撅起嘴小声说说:“哥,这里又不是东北,而且淀北也没有打仗,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呀?”
文之武皱了皱眉,认真地提醒阿珍:“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山匪啊!”
阿珍连忙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才不是呢,你是大英雄,是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
“好了,不要乱说了,赶紧去买药吧!”文之武皱起眉头,严肃地小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哼,哥,就这些个黑狗子,我要是有匹战马,一把驳壳枪,子弹够的话,他们就是我的活靶子。就算是一对一单挑,一个黑狗子不在话下。哥,你相信我功夫很厉害吗?我绝对能保护你的安全。”讲着这话时,阿珍显得非常自信。
文之武似信非信,但还是扭头看了阿珍一眼,冲她笑了笑,表示认可。
“老总,您不能这样啊,我家姑娘还没嫁人啊。”就在阿珍说话的当口,前面药店对着的胡同口,一个挎着驳壳枪的黑狗子正使劲拉扯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则在使劲拽住姑娘,不让黑狗子带走姑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欠了我们的钱,拿不出钱来,就用这丫头抵债!”那黑狗子一脸狰狞地说道。
“不行啊,老总!”老头激动地说:“我当初借的是两块大洋,如今已经翻到了二十块,我已经给了你们十五块了,你们怎么能还要我的女儿?”
“哼,我说多少就是多少!”黑狗子冷笑道:“你们要是不让你家姑娘过去,那利滚利很快就到200大洋,那时候,我就把你们全家都抓进大牢里去!”
“老总,求求您放过我们吧……”老太太哀求道。
“不行!今天必须要带她走!”黑狗子恶狠狠地说道,然后用力一扯,将姑娘拖出了几步远。
姑娘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救命,但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帮忙。
“哎呦,哎呦,谁狗拿耗子,管我刘阎王的闲事。”此时,阿珍从文之武身边,一个健步,转瞬间就到了黑狗子的后面,一个招式,便让那黑狗子臂膀关节痛的大喊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年轻姑娘的手臂。
姑娘此时被两位老人拉了回去,将其挡在身后,保护着。
文之武愣住了。他没想到阿珍,真没吹牛,居然有这么灵巧厉害的身手,但他更担心的是,阿珍可能会坏了买药的大事。但他的确是见过大场面,在黑狗子不知道自己是阿珍同伴的情况下,他赶紧把毛驴拴在了药店前的木桩上,之后,回首示意身后的贴身警卫,做好救援阿珍的准备。
此时,阿珍见黑狗子放开了姑娘,也松开了擒拿黑狗子的手臂。
“你是谁?竟敢管我刘阎王的闲事?找死啊!”,此时的黑狗子有点恼怒了,一边骂着,一边掏枪。
“路见不平,当然要管。”阿珍平静地回答道。
“哼,你以为你是谁?敢跟老子作对?”黑狗子说着,便拔出枪指着阿珍。
“大哥,你这枪保险都没开,糊弄小孩子呢。”阿珍嘲笑着黑狗子。
“嘿!你这女子还懂枪啊。看来不给你个黑枣,你不知道我刘阎王的厉害。”黑狗子说着,就要打开大小机头,拉栓上膛。
“别,老总,我怕枪。别,别开枪。”此时,令文之武意想不到的是,阿珍竟然怂了起来,而且,一脸堆笑地哀求起自称刘阎王的黑狗子。
“呦,你还是怕吃黑枣啊!”黑狗子一见阿珍害怕的样子,嚣张的气焰顿时再次燃起,端着枪逼近了阿珍。
“老总,你把枪收起来,有话好好说。我好害怕。”阿珍此刻显出一副极度恐惧的样子。
看到此景,文之武越发不理解,这阿珍到底是怎么的了,她是真怕,还是在演戏呢?她若是演戏,目的何在呢?
“呦,小妞,这会儿怕了。晚了。这老林头他们家欠我的钱还不上,那就用人丁来顶。谁叫他家没男丁出工干活呢!原本想让他家姑娘顶债,欠的钱一笔勾销。没想到半路杀出你这么一个傻妞。”黑狗子一边叫嚣着,一边伸手去摸阿珍的脸蛋。
“别,老总,我怕。”阿珍一边说,一边向胡同里退却。
文之武大致看出了阿珍的意思,她想把这黑狗子引到胡同里没人的地方,干掉他。但文之武害怕阿珍真的杀了这个黑狗子,那样的话,买药的事情就来不及办了。
“老总,得让人处且饶人。不就是十块大洋的事情,这钱我出了。此事罢了。”此时,文之武上前,挡在了阿珍的前面。
“呦,又来一个不怕死的。”黑狗子停住了脚步,用枪管顶了顶自己的大檐帽,继而说道,“不是老头说的十块,是二百块。”
“就是十块大洋。”老头在后面说道。
“我说二百块就是二百块。”黑狗子气焰嚣张地说道。
“老总,这放高利贷也要讲诚信嘛。不能坐地起价,不然,下回谁还敢到你家借钱去。”文之武劝说道。
“我有的是办法让穷鬼们借。我哥刘大虎开着城里唯一粮店,他们总得吃饭吧,没钱买粮,不得找我借钱买嘛。哈哈哈哈。”黑狗子甚是得意。
“老总,你是警察,警察是维护正义,维护一方平安,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文之武耐心地说着,右手随时做出掏枪的准备。实际上,这要是没人,他恨得不一枪崩了这个黑狗子。
“这位仗义大哥,我明白了。这位老总是看上我这人了。好人做到底,你不就是想找女人吗?你敢让我跟你回家吗?你老婆不吃了你。我这模样还俊俏吧,你敢吗?。”阿珍此时拉了一把文之武,冲着黑狗子激将道。
“一个女人,有何惧怕。我刘阎王在这一片,想睡谁的女人,就睡谁的女人。今天老子睡定你了。小妞,今天,你若从我,我高兴了,指不定纳你为妾,让你过上上等人生活。”黑狗子很得意。
“呦,上等人生活。你拉倒吧。就你和你哥一个破粮店挣的那点钱,你知道我是谁吗?”阿珍显出一副蔑视黑狗子的架势。
“你是谁?”此时,黑狗子也觉得对面这女的来头不小,不仅功夫厉害,而且还看不起他家的买卖。
“我是谁?说出来吓破你的胆。”阿珍此刻装出一副傲慢地样子。
“你是谁?”黑狗子一看阿珍的架势,心里还真的有点发慌,毕竟自己是强占民女。
“哎呦,您是谁家千金啊?这么厉害,敢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您该不是新来的警察局长的千金,江小姐吧?”文之武看阿珍在糊弄黑狗子,赶忙接了一句,造着势。
文之武这句造势很有力度。因为他昨天得到本寨在城里探子的消息,城里警察局来了个新局长,名叫江大牙。
“江局长那是我大哥,你搞错辈分了。”阿珍很聪明,顺着文之武的话说道。
此时,周遭围观的众人低声私语,皆感疑惑。于现今之时代,身为权贵的警察局长之妹,竟会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且对象还是其兄警局中的小卒。实乃大义灭亲之举。众人议论纷纷,对新局长满怀期待,数人表示明日将赴警局向局长告状。
“你是假的,要不咱去警察局对质,看你是江局长的真妹子,还是假妹子?”黑狗子似信非信,但此刻他很心虚,怕是遇到真的局长妹子,那他就惨了。
“哼,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强抢民女,放高利贷,坐地起价,还和你哥刘大虎一同垄断粮食供应。你和你哥犯下的罪行,简直是天理难容。今日,我定要将你捉拿归案。”阿珍此刻神色肃穆,语气沉稳,言罢,只见她身形一闪,如疾风般使出一记擒拿招式,瞬间夺下了黑狗子的驳壳枪。
此时,文之武的卫兵亦如痛打落水狗的路人一般,迅速地冲过来,瞬间将黑狗子的双臂反锁。
此刻,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以及叫好声。在那个黑暗的年代,老百姓时刻遭受着贪官污吏的压榨与欺辱,多数只能默默忍受。而今见到如此场面,心中自是欢喜,许多人压抑已久的愤恨似乎也随着黑狗子的被制服而得以宣泄。
“甚好!为新到任的江局长鼓掌。局长清正廉洁,其家人自然正气凛然。本县的希望之光即将绽放。江大小姐,还有这位壮士,速将此恶吏押送至警察局。诸位请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吧。”文之武顺势安排着阿珍和卫兵的后续行动,同时挥手示意人群散开。
阿珍和卫兵领会了文之武的意图,即刻押着刘阎王朝警察局的方向行进。
刚过两个胡同口,卫兵瞥见第二个胡同尽头有个茅厕,忙对阿珍喊道:“江大小姐,我内急难耐,此处有厕所。我需去方便一下。”
阿珍挥动手中的驳壳枪,示意许可。于是,他俩押着刘阎王转入胡同,直奔厕所而去。文之武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后方跟随,以防意外。
刘阎王此次在劫难逃。今日所遇,乃是真正来取他性命的阎王。阿珍他们进入胡同,行至厕所前,见后方仅有文之武跟随,便左拐右拐,将刘阎王押送至聚义寨在城内的一座安全屋。
一路上,刘阎王竟真被唬住了,规规矩矩地被押解着。待阿珍带他进了院子,刘阎王方觉不妙,刚欲呼喊,便被阿珍一击打晕。
须臾,文之武抵达。他们三人稍作商议,皆认为这黑狗子刘阎王不可留,遂用绳索将其勒毙,装入麻袋。见四下无人留意,迅速于后院猪圈旁,掘了个坑,掩埋妥当。
事毕,入屋。
“哥,我厉害吧,这枪归我了。”阿珍甚是自得。
“你呀,今日我们是来买药的,你却闹出这一出,幸而这刘阎王有些愚钝,若是碰到个机敏些的,今日,必生大祸。稍后出城时,你需换装,扮作男子。另外,要换个城门出城。”文之武一面斥责阿珍的鲁莽,一面在心底暗自欣喜,他认为这妹子年纪尚小,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一个黑狗子,缴获一把德国造驳壳枪,若加以磨炼,日后必成大器。
“哥,倘若方才那女子是我,你身负任务,是否会救我?”阿珍闻得文之武所言,随口反问道。
“自然会救,定然会救。你是我妹子,说过咱俩皆不可出事。若你出事,我无法向娘交代。”文之武答道。
“那若那女子无人帮助,被刘阎王掳走玷污。她可还有活路?她的双亲日后又当如何活着?”阿珍于此等待文之武,给他上了一堂课。
文之武听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倒是在此处将我绕了进去。你厉害。”
言罢,兄妹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