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使团出海二
作者:立在山峰的太阳   瞧我把大明朝都弄成啥样了最新章节     
    庆尚道柳氏在朝鲜绝对称得上名门望族,其先祖曾随李氏朝鲜的开国君主李成桂征战南北,此后便晋升为“两班”。(“两班”即文武两班,上朝时文臣排列在东边,武官排列在西边,君主坐北朝南居中。)

    两班子弟在整个李氏朝鲜时代几乎垄断了高级官僚职务,属于妥妥的核心统治阶级,他们除非犯下重大过错(例如谋反),否则绝不会跌落到社会的中下阶层。

    出于巩固统治的考虑,绝大多数朝鲜国王都鼓励两班士族之间相互通婚,以便阻断底层平民的上升通道,让整个社会保持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并借此来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种政治制度非常僵化,肯定会阻碍民族发展,但的确可以非常有效的稳定社会。

    华夏的历代王朝无论经历过多么伟大的辉煌盛世,撑死也挺不过三百年,可李氏朝鲜居然硬生生苟了五百多年,由此可见朝鲜的统治者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东西两汉严格来说是两套政治制度,被称为一个王朝属实有点勉强,南北两宋加起来倒是有三百年,但最后那几十年……哎,不提也罢。)

    但是过于僵化的政治制度也造成了统治集团的内部关系盘根错节,乃至连一丁点修正的机会都没有。

    就拿庆尚道柳氏来说。

    这个家族从佃户手里拿到的田租,几乎能赶上当地的财政收入,其控制的丁口更是多达数万,那地方政府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李珲继承王位后想增强国防力量,便搞了点税收方面的改革,结果新政在庆尚道硬是推行不下去,只因为柳氏不答应。

    不答应也就罢了,柳氏回过头来便联络了一干亲朋故旧,天天跟中央政府唱反调,还将受到软禁的仁穆大妃的外甥女迎娶进门,摆明了要跟国王李珲对着干。

    这种家族要放在大明朝,保管被皇帝灭九族(也可能是十族),但在朝鲜却活得相当滋润。

    从县、郡、府、州、道,直至朝廷中央,每一个行政级别都有他们家的人,连权臣李尔瞻都要让其三分。

    当然他们也只敢在朝鲜耍横,到了明朝还是很讲规矩的,刚一进京就四处拜码头,上至侍郎下到衙役差官,逢人便塞银子,一点也不含糊。

    可惜明朝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一个番邦的土财主哪里能混得开。

    这不,柳氏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嫡长孙柳太南不就被人给嘎了吗?而且还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柳太南的随从跑到大兴县县衙击鼓鸣冤,结果县令以死者非大明百姓为由,拒绝立案。

    外国人被杀了就不管,还讲不讲道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你们大明朝也太不讲人权了吧?

    还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吗?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大兴县令,毕竟上面有人来打过招呼,他只能按领导的意思办,否则乌纱难保。

    黑暗吗?是挺黑的,可问题是谁让你跑到大明来搞事情?而且还掺和到朝堂的派系斗争中去,死了也活该。

    真该喊冤的人是高时明和杜茂,这二位花了大半辈子才挤进了司礼监,也算混到了权倾一时,但却因八百两银子就丢掉了秉笔之位的宝座。

    更倒霉的是他们撞到了客印月的刀口上,回宫当晚就惨遭毒打而死,尸首还被塞起粪车里运出紫禁城倒掉,名副其实的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的奶妈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小气女人,谁敢碰她男人,她就跟谁没完,连皇帝都劝不住。

    什么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回总该清楚了吧。

    李植并不了解后续的剧情,他只知道庆尚道柳氏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柳太南的死讯传回朝鲜,肯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周宁要求朝鲜运完三十万石粮草才举行册封典礼,坦白讲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三十万石粮食买一个合法的王位继承权可说是千值万值。

    可运送这么多粮草的工作量极大,少说也得花上大半个月时间。

    柳太南是为阻止世子获得册封才去的京师,而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京师郊外,傻子也会怀疑凶手就是大明朝的官员。

    柳氏家族或许永远也查不出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更不敢拿明朝官员怎样,但免不了他们会把这笔账算到世子头上,进而不计代价的阻止举行册封典礼。

    周宁大致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李兄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可我既为朝廷使臣,便背负了皇命,更担着数千将士与十几万流民的生计,不可能仅凭你寥寥数语就擅自改变此前商定好的条款。请恕在下爱莫能助。”

    李植急道:“我承认协议是订好的,但那时谁也想不到你们大明的官员会谋害柳太南……”

    “停停停,李兄凭什么断言是我大明官员干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周大人,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汪文言帮柳太南和司礼监穿针引线,无非就是想阻止皇帝赏赐蟒袍给世子,现在阴谋败露了,东林党怕担干系于是杀人灭口。”

    平时李植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即便屡遭明朝官员的刁难,也从未表露出丝毫不满,然而此刻他却狠狠的瞪着周宁,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两人虽未动手,但气氛已然剑拔弩张,皎洁的月光洒在甲板上尤似寒霜,莫名生出一种凝冻的感觉。

    周宁突然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倏尔冷声道:“知道是东林党干的又能怎样?你以为阁臣会看不出来吗?只怕连皇帝多少也瞧出点儿端倪。你们要的是蟒袍,我们要的是粮草,大家各取所需。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也有,事情本就难办。可难办也得按规矩办!”

    风吹过甲板掀起两人的衣摆,宛如武侠小说里高手对决的画面,僵持在沉默中持续,把每一秒都拉得很漫长。

    李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抱拳拱手道:“周大人见谅,李某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