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开车,怕刘升宿醉未消。
韦钦坐副驾驶,而刘升在后座继续补觉,到医院至少也要三十分钟左右。
一行人到了时候,公公刚推进去手术,室外走廊长椅坐着大哥大姐,谭庆和小叔。
韦钦趁刘升指挥姜佩停车之时,打了电话给谭庆。她不是怕姜佩问什么,这种场所,姜佩又没有起疑,根本不用担心。
她只是告知谭庆一下,显得她尊重他,毕竟,刘升夫妇来医院,完全是给她撑面子。
果然,谭庆迎了上去,请刘升跟姜佩坐在另一条长椅。
许是见姜佩一起来,谭庆好像吃了定心丸,他暗暗懊恼自己想多了,一夜瞎琢磨。
姜佩又不傻,如果刘升对韦钦不怀好意,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还会心甘情愿作陪?
更何况,韦钦刚才打电话特别强调是姜佩提出要来医院。
谭庆满脸笑容,为他乌青的黑眼圈增添了不少生气,没有那么颓唐低沉。
“怎么样?老人家状态还好吗?”刘升坐下问道:“手术需要多长时间?”
“状态还行,就是一个晚上疼的厉害,医生说可能两三个小时。”谭庆看着手术室,很是心疼,他早上过来时。姐姐告诉他,他爸一个晚上哼哼呻吟,问他是不是难受,他又说还好。
“放心,这只是个小手术,老人家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到时候恢复也快。”刘升见过谭庆他爸,有次他到韦钦那里取东西,正恰碰见老人家从乡下送鸡鸭蛋来。
韦钦当时介绍刘升是朋友的老公,她公公很客气打招呼,又听说孙子上学租房子等事情都是刘升帮忙,老人家更是感激不尽,说了一堆感谢之词。
挺憨实纯朴的一老人。
“是,我爸身体还算可以。”谭庆顺着刘升话题承应,又客套了一番:“你也忙,还让你特地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没事,朋友嘛,有什么过意不去,咱不说这见外的话。”刘升倒是随和。
姜佩跟谭庆也寒暄几句,聊了他爸骨折的事。并提醒老人家以后少去田地干活,养好身体,在家悠闲享福,也算给子女一份安心。
说到这,谭庆的姐姐挪过去接了话,她很赞同姜佩的说辞,还别有用意瞥了她弟。
没有这个逆子让人不省心,她爸何至于还要田地干活又要接零工。
姜佩略知一二,看了看那个三十好几,还天天耍无赖的人,究竟什么德行?
刘升却是压根儿没拿正眼瞧他。
韦钦也睥睨了一眼,小叔脸色一沉,愈加阴鸷。
他接二连三被人鄙夷不屑,实在又怒又恨。
只是韦钦的朋友似乎不好惹,衣着打扮和气势都是咄咄逼人,一看就是有钱,还是挺富的那主儿。
他只能孬一回,不敢逞强,难得畏畏缩缩不言不语,任人嗤之。
谭庆姐姐跟姜佩聊的热火朝天,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她们的主题无非是麻将桌上一些趣事,原来,谭庆姐姐也喜欢闲时摸两把。
她们聊着聊着,谭庆大哥也凑了上去,说他没工活时,工友也会来几圈,而且现在还有新打法。
姜佩眼睛发亮,追问出了什么新颖打法?她已经几个月没上桌,居然都不知道换新了,想想那会儿,她可是赌场赖霸,没日没夜奋战。
刘升找到那场地时,被乌烟瘴气,雾霾缭绕呛了一喉咙,当即气的脸色铁青,额头暴筋。
这边一条长椅热热闹闹,那边就小叔一人孤零零,埋头抱臂,既不甘心又没胆凑过去。
其实,他已经憋不住,心里痒痒的,尤其,几个人聊的麻将打牌话题,那也是他的强项好不好。
就是没有人给他一个引线,他实在厚不出脸皮硬挤着扯话题,听的他一耳朵,心里又挠又痒。
见几个人还停不下来,他也不装了,趁人没注意,迅速移了过去,挨着姐姐身边,斜身探头对姜佩说:“那个新打法,我知道,姐,你要是有时间咱们凑一桌切磋...”
谭庆嫂子来了,眼前一幕让她彻底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有那么兄友弟恭的滋味?
小叔什么时候跟谭庆韦钦俩好成这样,一副巴头巴脑讨着?
他不是恨死了谭庆俩口子!
再看自家丈夫也是贼兮兮的德行,她不过晚来一步,难不成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线索?
谭庆嫂子半晌迈不动脚步上前,她一路还暗自策划,趁这个机会,再点拨点拨小叔,加些油和柴,把火烧旺。让他在医院里撒泼谭庆俩口子,最好,韦钦也在,她就有戏看了。
怎么会这样!
她心里凉嗖嗖,那里出错了?他们俩家合成同一战线。
她不仅失掉小叔这个缺根筋的盟友,连丈夫都跟他们和谐亲睦。
从未有过的挫败袭卷她的全身。
韦钦率先看到嫂子站在一旁,她挑衅般不屑地扫了一眼,突然加入热聊当中。
余光瞥见嫂子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韦钦愈发得意,心里发狠:还治不了你个老婊砸,让你整天没事尽挑拨离间。
这时,谭庆也看见嫂子,他打了一声招呼:“嫂子来了,坐这里,爸的手术得要两三个小时,你别干站着。”
大哥闻言扭头,他立即肃敛脸色,跨步过去,贴心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壶。那是他妈特地炖的汤,以便他爸手术出来喝点。
嫂子冷冷看着丈夫,看的他头皮发麻,他跟谭庆一样惧内,但韦钦相对更理智一些。而他的老婆毫不夸张的来说,会要了他半条命。
谭庆在旁边瞧见大哥手足无措的恐慌,心头一阵刺痛,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当然,大哥比他更懦弱,因为嫂子比韦钦更狠。
“谭庆忙站起来,让了位置。
嫂子走近,挤出一脸笑容,问道:“这是什么亲戚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你又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你不认识的多了去...”自从结下仇恨,小叔跟韦钦势不两立,今天居然大刺咧咧顶了嫂子。
韦钦心里痛快。
嫂子脸色转了几瞬,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撒泼时,她笑嘻嘻跟刘升和姜佩打招呼。
刘升没怎么反应,可能是听多了韦钦的诉苦,对谭庆的嫂子明显不待见。
姜佩倒是客气地回应。
嫂子趁机挨着姜佩坐下,硬把谭庆姐姐挤一边去,她问姜佩:“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前阵子城北的那件事...”
姜佩点头,嗯了一声。
嫂子立马说开内情,似乎她对内幕一清二楚:“那个女的是我堂哥家嫂子的妹妹的小姑子,我跟你说呀,她那里是买彩票中奖哟?她在赌场里惯有一手,玩的很开。开场子的跟她关系不寻常,看场子的也缠着不清不楚,他们骗赌宰人,全是这个女的牵线。听说这次引了几个外地人,大捞一笔,好像谋了几百万。那女的分个零头也有几十万,总不好一下子富了惹人闲言碎语,对外就说中了彩票...”
“这样呀!”姜佩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一时没把守住,唠叨开了:“我认识她,特别能说会道,我也被引到那场子去,怪不得那几次我输的惨,敢情她搞得鬼...”
“就是,那女的胆大妄为,什么人都敢往场子引,这两年没少赚。”嫂子附和着姜佩,又惋惜着说:“你平常手痒咱们凑一桌呀,别去给人送票人,咱们小打小闹,过过手瘾,还能打发闲闷不是...”
谭庆姐姐翻了个白眼,心暗暗夷议: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跟韦钦打的你死我活,怎么这会儿巴结上她的朋友?原来,她也会识时务!
谭庆弟弟却毫不客气掀了她的脸面,他冷哼着说:“也真是奇怪,你也不问问人家是谁的亲戚朋友,这么套近乎有意思吗?”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嫂子一点也不恼小叔子抢白讽刺她一顿,笑眯眯对着姜佩说:“是谁的亲戚朋友不要紧,咱们呐,能相识就是缘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是的。”姜佩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兴趣盎然地继续打听刚才的话题。
小叔也不甘示弱,加入讨伐引人宰赌的女人事上。
距离公公手术结束之前,这一拨人笑语谈论到白热化。
最郁闷的是韦钦,怎么麻将打牌的话题这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