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三瓶点滴，婆婆感觉好多了，第二天，说什么都不去。

    程寒劝不动，也没有休息日，只得多拿一些药回来给婆婆调理。

    去拿药的时候，她特地往挂吊瓶室看了一遍，没见着邓海生夫妇。

    难道，金草花好了，或许也跟婆婆同样情况，感觉好些就不打了。

    程寒提着药袋，踌躇离开。

    接下的日子，她忙碌起来，逐渐忘了这些事。

    江铭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上次让程寒找她熟悉的同学帮忙。很快，拿下一家酒店装修，为此，公司给了江铭提成，还是一笔不小的额度。

    江铭跟程寒商量，请她同学一顿，程寒觉得还是买东西送人更妥当。

    江铭摇头，买东西，贵了买不起，一般的人家瞧不上眼。

    程寒则认为，居家过日子，送东西更实用，在外面请一顿，不好把握。点少了，撑不起台面，点多了，又浪费。

    俩人意见不同，这事就搁了下来。

    程寒原来为了照顾她爸爸，辞去幼师工作，在夜市摆摊子。

    前几年她爸爸逝世，她消沉了一段时间，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江铭。

    江铭有一段短暂的婚姻，听说因为女方要了彩礼挺高的，江铭妈妈一咬牙，跟亲戚凑了一些，又借了利息贷。

    结婚一个月后，俩人就爆发战争。原因是有人上门讨债，他的妻子很不满，她认为江铭骗婚。

    而江铭也恼火，还不是她要的高彩礼惹的祸，不然他妈妈何至于借息给他结婚？

    媳妇一怒之下，跑回娘家，江铭家被人逼债到焦头烂额，也没心思接她回来。

    江铭的爸爸为了还债，一人打两份工，凌晨下班，身体熬不住，晕倒路边，被一辆土渣车给碾过去。

    办理后事和商议赔偿等等之后，江铭和妈妈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回娘几个月的媳妇。

    而他的前妻以此为由，提出离婚，江铭想着他爸爸遭难惨死，家里的突兀变故全是因为她，简直恨之入骨。

    俩人很快离了婚，对方退了一些彩礼，再加上他爸爸车祸赔偿，债是还清了，但他妈妈因此落下郁郁不振的病根。

    程寒的家庭情况也不好，她爸爸工地上干活，摔断了腿，那时她正上初中。

    生活的担子都落在她妈妈身上，没过一年，她妈妈就离开家，跟了一起上班的男人。听说那男的家境不错，看上长得不赖的妈妈，俩人暗渡陈仓有一段时间。

    事情败露之后，俩人各自离婚，迅速成了一家人，并且搬走了。至今程寒不知妈妈生活在何处？妈妈也从未联系过她。

    或许相互都恨吧！

    记得那天，她爸爸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嘣出一个字。但他大汗淋漓，湿透了整件衣服，那时还是初冬。

    可见爸爸心里有多么难受，他始终没有斥骂妈妈，而是抡起双拳，使劲捶打双腿，打累了，瘫软在地，最后呜呜低声嘶泣。

    程寒从学校回来，冲到妈妈跟前，二话不说，扬了她一巴掌，并狠狠呸了一口口水。

    妈妈震惊捂着脸，难以置信瞪着大眼，她居然被女儿打了。

    程寒眼里迸裂熊熊怒火，她冷冷吐出一个字:“滚！”转身费尽全力从地上拉扯起爸爸，往床上挪去。

    那次起，程寒再也没有见过妈妈，记忆里，她的面容模糊不清，早已没了完整的轮廓。

    也是从那时起，爸爸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程寒看的出来，他很压抑，甚至，很颓丧。

    但她知道，因为她，爸爸不会放弃自己。

    有时夜里，她听见隔壁房间隐隐传来爸爸的呜咽声，她醒了，呆呆坐着，直到声音安静了，她才继续躺下。

    程寒中考不好，读了职专。

    毕业出来就去附近一家私立幼儿园上班。

    程寒在学那几年，家务活都是爸爸自己承担，他倚着两根拐杖，也打理的有条不紊。

    生活仅靠那些微薄的补贴，勉强维持开销，程寒的学费都是暑期打工赚来。

    爸爸常常抚摸她脑袋，惋惜地叹气:“我女儿多聪慧的一个人，都是爸爸耽误了你...”

    程寒钻进他怀里，眼里闪着泪花，喃喃低语:“有爸爸才有家...”

    幼师工资不高，但几年下来，程寒还是有的积蓄，她说，攒着给爸爸养老。

    爸爸却摇摇头，对她说:“你别光顾着爸爸，想想你的终身大事，你有了依靠，爸爸才放心。”

    程寒沉默了，其实身边也有人介绍，可人家一听她的条件都打了退堂鼓。

    要学历没学历，只是职专生，要颜值没颜值，算个普通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也就中等个子。

    重要的是，家境不好，一套老房子，还有个残疾的爹。

    任谁一听，都觉得是负担。

    程寒的事就这么耽搁了。

    一晃她都二十七岁，还是单着。

    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程寒没办法兼顾，决定辞职。

    但也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她买来推车，摆起夜摊。

    爸爸拖了两年走了，弥留之际，他泛着泪光，定定望着某一个地方，眼神逐渐涣散，瞳仁滞空，带着毕生痛苦和心酸走了。

    程寒知道他最后的期待是什么！

    但她无能为力，只能让爸爸遗憾地离开。

    爸爸走了以后，程寒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的生活失去目标和动力。

    她为了不让自己消极懈怠，经常跑去养老院做义工，并参加了志愿者团体，每天也活着挺充实。

    她蹉跎到三十岁，亲戚朋友替她着急，这时，有人介绍了江铭。

    程寒对他没有感觉，却听了朋友说起江铭的事情而决定下来。

    她想，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惺惺相惜，产生共鸣。

    然而，生活并不都是这样。

    怎么说江铭这个人呢！脾气还是比较温和，却有些固执。

    他把生活安排的秩序井然，尤其钱财方面，他把控的严实，每个月固定多少开销，他算的分毫不差。

    结婚之前，程寒已经恢复老本行，去幼儿园上班。

    结婚后，程寒基本没伸手跟他要过钱，她的工资不高，也就三千左右，却足够维持日常开销。

    程寒很不习惯他的生活方式，虽然她也是勤俭持家的人，却不是他这般计较。

    为了不起冲突，程寒尽量体谅他，毕竟，受过那样的伤害，难免会有心理阴影的后遗症。

    不知不觉结婚两年了，家里的伙食费都是程寒付出，她每个月会准时月初转给婆婆买菜钱，剩下一些，也就几百块吧，她放在身上零用。

    婆婆对她自然满意，经常跟左邻右舍夸着她怎么孝顺懂事，顾家勤俭。

    婆婆这么赞不绝口，无非是想挽回一些颜面。毕竟，江铭上一段婚姻惨败收场，又搭上公公的一条命，这成了她心底的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江铭对她算是好吧，俩人几乎不吵架，生活平和而安宁。

    程寒却总是想起一句话:从不吵架的夫妻，其实隐藏着最大的问题。

    如果非得理出江铭对她不满之处，那应该是不喜欢她参加义工团体，他觉得她纯粹多管闲事。

    程寒最近换了工作，在快递公司上班，为了多赚一千左右的工资。

    婆婆对程寒惟一要求，就是早点生个孩子，趁着她身体还硬朗，能帮忙带孙子。

    程寒理解婆婆的渴望，江铭已经三十六岁了，再拖下去，她也成了高龄产妇。

    不知怎么回事，她跟江铭俩人没有避孕，检查了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这可把婆婆急的，寻了许多偏方。

    生孩子的事，程寒认为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幸而江铭站在她同一战线，免了她每晚被婆婆逼着喝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

    过了一阵子，程寒想起答谢同学的事，她跟江铭提了。

    江铭也是忙忘了，他妥协了程寒的意见，转两千块给她，让她看着办吧。

    程寒的这位同学是读职专的时候跟她走的比较近的一个。

    人家长的美，身材也好，毕业出来没多久就谈了家境不错的男朋友。

    程寒还在幼儿园上班，她就结婚了，还请程寒作伴娘。

    程寒摆夜摊时，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过上富足悠闲的主妇生活。

    也难得她有这份初心，一如既往地跟程寒保持联系。

    所以程寒登门拜访，她满口答应，没几天，事情就成了。

    程寒揣着这两千块钱，思来想去不知道买什么适合，她有些懊恼自己不该拿主见，要是随了江铭主意，请一顿饭就好了。

    她实在没有送礼这方面的心得，只能悄悄问了一起上班的同事。同事告诉她，如果不知送什么，那就充个购物卡，那人家要什么可以自己选呀！

    程寒听了同事的建议，充了两千购物卡，带了一些水果，去同学家。

    经过那片民房，程寒情不自禁减速，视线扫过巷口，但她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