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大姐。”洪姝摇摇头,说:“我昨晚见她有些不舒服,想着看看她现在怎样?”
“她就那样,我们这几天忙一下,没顾上照看。”大姐说着,收拾一下,带洪姝往里屋去。
她敲敲门,说:“妈,你起了没?瑞仔媳妇下来看你。”
里面传来婆婆的声音,很快,林父打开房门,让洪姝进去。
一股浓烈的药味使洪姝胃里起了反应,直钻喉咙出来,她咬着牙硬生生压下去,眼睛都泛红了。
林母倚着床头,见她进来,脸上绽开温和的笑容,招呼她坐下,说:“你这娃,怎么不多睡会儿,起了这么早?”
林母的话,莫名有一股温暖沁入洪姝的心田,她想起昨晚她的话,也是叫娃。
这是把她视作自家闺女的称呼。
洪姝原本反胃的难受突然消失,满心欢欣地沉浸林母对她的称呼。
“妈,你好些没?”洪姝很自然开口叫她,没有半点别扭。
“好多了,我看你这孩子乖巧,什么病都没了...”说着,林母哈哈笑起,洪姝一句清脆的叫声,将她哄的开心极了。
洪姝陪着林母说了一会话,林父在一旁收拾房间。
半晌,大姐就进来喊吃饭,并问林母要不要把饭端进来。
林母摆摆手,让洪姝扶她起来,说:“走,咱们吃饭去,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才好。”
林父见状,忙给她披了外套,叫她别逞强。
林母不悦地横了他一眼,说:“你这老头不懂得好赖,媳妇进门第一天,我怎么能缺席?”
林父笑着点头,说:“好好好,都听你的,知道你爱热闹,随了你的心意就是。”
洪姝搀着她来到餐桌,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帮忙大姐摆了碗筷,这才想起林瑞,她停了帮忙盛饭的手,说:“我去叫林瑞,他可能还在睡...”
“别管他!”大姐端了两道菜出来,说:“我叫过了,他还朝我撒气呢?”
林母听了,皱起眉,她对洪姝说:“娃,你坐下。”又侧脸吩咐林父:“上楼告诉他,今天回门宴,他起也的起,不起也的起,平时瞎胡闹也就算了,,但今天他敢胡来,别怪我承应他的话,作不得数。”
林父唉了一声,转头上楼。
大姐把菜都摆好,见洪姝正盛饭,笑着说:“瑞仔媳妇,瞧你这机灵劲,平时在家可是一把好帮手哟。”
洪姝心里想着昨晚林瑞发脾气,担忧待会儿林家知道她的彩礼一分也没返过来,该怎么看她呢?怕没这么好脸色对她。
洪姝心不在焉,对大姐的赞赏,勉强笑笑,将盛好的饭放林母面前。
这时,林父带着垂头丧气的林瑞下楼。
林瑞捋了一下睡乱的发型,朝边上的椅子坐下,不满地说:“妈,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威胁我?”
“那可不行,你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吗?”林母拿起筷子,挑眼皮瞅了一眼怨气忿忿的儿子,慢条斯理地说:“看你今天表现,别怪没提醒你,后果自负。”
林母示意洪姝坐下,夹了菜放她碗里,温声地说:“吃吧,让他自己盛饭。”
洪姝见大姐已帮林父盛了饭,她也坐下准备吃了,而洪姝手边有只空碗,林瑞的饭还没盛。
林母似乎知道她接下的举动,拍拍身边椅子,说:“娃,来,吃饭,跟妈说说昨晚睡的还习惯吗?”
洪姝的手几乎碰到碗,她只得缩回去,往椅子坐下,忙答道:“习惯,习惯!”
她见林瑞没吭声,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了地。
看来是她多虑了,林瑞还是给她留了面子,没有当众抖她的底。
不然,她得多难堪,想想都会头皮发麻。
林瑞变了脸色,见家人吃着都不理睬他,气的他一撅屁股挪开椅子,自己装饭。
饭后,林母坐着指使大姐搬礼包装车,又让林瑞将香烟和喜糖提去。
她朝洪姝点头,说:“去吧,今天再辛苦一天,回来好好歇歇,瞧你这娃,累坏了吧。”
洪姝差点落泪,昨晚到现在,林母给她太多感触,让她心里的温暖一直上升。
林瑞开着满载的小车去洪家,这车是俩姐给他结婚的贺礼两万,他拿去买的。这辆车是别人转手六成半旧的车,花了三万块。
差一万块钱,林瑞软磨硬泡,非得让俩姐再添些贺礼,俩姐被缠的没办法,只得随他的愿。
这下子,那俩姐夫就有了意见,别人的小舅子结婚,当姐的才给三五千贺礼,怎么给了一万还嫌少呀?那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这个小舅子惹的事还少?那一次不是搅得大家不安宁,出钱出力给他善后。
林瑞听说俩姐夫不乐意,家里闹矛盾,他开着刚买的半旧小车,堵在大姐夫家门口,冷着脸,阴着语气问道:“怎么,忘了当初我们林家没花你一分彩礼,还让我大姐带着一笔嫁妆入你的门,不然,你能有现在的润滋滋的日子?大姐夫哟,你这样可真不厚道!”
大姐夫被他埋汰的一愣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憋的满脸通红。
大姐赶忙出来打圆场。
训了大姐夫,他又赶到二姐夫家,就在邻村的村头,又是一通冷嘲热讽,横眉竖眼。
二姐夫脾气急,没有大姐夫那么好说话,俩人很快吵了起来。
二姐怕被村上人笑话,打了电话叫来林父。
林瑞倒不怕林父,可担心他爸知道了,那肯定瞒不住他妈妈。
林瑞灰溜溜开车走了,果然一回家,就被林母骂了一顿。
这事发生在结婚前十来天左右。
回门宴结束了,洪父整理剩余的礼包,香烟和喜糖让洪姝带回去。
洪母提出将礼包留下,大儿子两个月后要结婚,林家出手阔绰,礼包剩了一半,刚好可堵大儿子回门宴用。
洪姝低头没作声。
洪父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把礼包搬到后屋去。
他出来整理香烟,有些不解问:“我记得烟还剩八条,怎么才两条?”
洪母忙说道:“两条就两条,你还嚷嚷什么?”
洪姝抬头盯着洪母,问:“妈,你说个实话,是你藏起来的吧?”
洪母脸上一下子挂不住,生气地说:“怎么,你俩哥没赶回来参加婚宴,连礼数也没有吗?这不得留下一些份额。”
洪姝突然笑了,眼里却莹莹泪光,她说:“妈,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点面子?彩礼一分没返,嫁妆一分没有,你是存心让我丢人?”
洪父猛地看向洪母,挪了挪嘴巴,急得直跺脚,说:“不是说好了,给姝子五千带过去...”
洪母脸色一阵慌乱,她支支吾吾地说:“我...唉,你哥结婚家具...这不,差了一截。我想,你嫁到林家,林瑞又是独子,往后...你不愁吃穿的,这当口,你就帮帮家里兄长...”
“你...你,唉!”洪父背过脸,说不出话来。
想起林瑞昨晚的面目,洪姝咬着牙,苦笑着说:“你都有理,我是活该受着,谁让我是你们养大的...”她说着,提起半大袋喜糖,径直走出去,扔下几句话:“什么都拿了,本来也不在乎这几包糖,但我想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让人笑话。”
洪父回头指着洪母,又气愤又无奈地说:“你呀,做的这叫什么事?”
他抄起桌上两条烟追了出去。
林瑞倚着外头墙角抽烟,烟雾迷漫,他眯着眼看着洪父追出门口,拉住洪姝,低声劝说什么,又将手里两条烟塞进袋子。
洪姝眼睛红红的,却什么都没说。
林瑞扔掉烟蒂,冲着洪姝问道:“好了吗?可以走不?”
洪父拉着洪姝过来,说:“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路上小心,车开慢点。”
林瑞在人前依然一副斯斯文文,温和有礼,他笑着跟洪父道别,还朝着站门口的洪母挥手。
洪姝坐上车,一路沉默,心事重重,倒是林瑞轻松地吹着口哨,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满不在乎地问:“你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是吵架了?多大的事,不就几条烟和礼包。你妈喜欢给她就是,母女俩又不是仇人,有什么可气的?”
洪姝没说话,他语气里有几分调笑也有几讽刺。但她想到洪母的嘴脸,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底气的话可回应林瑞的。
回到林家,林瑞喊了声累死了,就上楼蒙头睡去。
洪姝一夜没睡,回门宴又张罗了大半天,脚上起了几个泡,走路疼的很。她换了拖鞋,见大姐正收拾前厅,忙卷起袖子帮忙。
晚饭的时候,林母实在不舒服,没有硬撑着出去吃饭,她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点粥。
洪姝怕她饿了,临睡前,下楼去厨房煮了一碗细面端去后屋。
林父开门,见洪姝端着面,微微一愣,忙让她进来。
“谁呀!”林母问。
“妈,你晚饭没吃什么,我怕你饿着,煮了一点面你尝尝。”灯下,洪姝笑吟吟走近床前。
林母怏怏斜卧床上,一看洪姝,撑着坐起来,接过碗,闻了一下,说:“还是娃有心,这个味好。”
洪姝轻声说:“这个细面好消化,晚上吃不会积食。”
“嗯,味道不错,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味。”林母吃的眉开眼笑,可见她对洪姝很满意。
洪姝心里也是美滋滋,林母给她的感觉,让她体会久违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