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物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黎，沈黎心中涌起一瞬恍惚。

    曾经有一双眼睛，也这么看着她。

    她回过神，弯腰搀扶起老者。

    老者伸出手，努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做的很棒。”

    沈黎低下脑袋，吸了吸一鼻子。

    林物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的舌头又发癫，打破这温情的气氛。

    张国立看着这一幕，眼睛笑眯眯的。

    “沈黎啊，先把老师接进去休息一下吧。”

    沈黎没理张国立，望了一眼林物，对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不敢和她对视。

    “走吧，阿黎，是我自己要过来的。”老者仿佛没看到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沈黎望着老者胸前的牌子。

    龙国非自然研究院院长——季青翡。

    是她从几百年后过来，接应她的人。

    是教育她在人类世界立足的人。

    是把她送入精神病院的人。

    “小张啊，今儿天气好，你就在门口晒晒太阳，等等我老婆子吧。”

    进门前，季青翡笑眯眯的望着张国立。

    张国立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待门关上拉下脸，一脸悲愤的站在太阳底下。

    恐怖游戏降临后的世界自然环境变得非常恐怖，人类在野外环境下几乎很难存活。

    在太阳底下晒一会，不死也得脱层皮。

    “张帅，我替你去吧。”林物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把老人家接过来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张国立摆摆手，走到阳光下。

    季老这是在怪他呢，政府希望沈黎除掉恐怖游戏，又不希望沈黎活着回来。

    毕竟，能杀了恐怖游戏，那沈黎就是世上最强，那群老骨头不可能让一个比恐怖游戏还厉害的人存活在世界上。

    哪怕沈黎，没有伤害人类的心思。

    他抬起头，忽略掉皮肉叫嚣的痛感，眯着眼睛望向庄园内。

    沈黎和恐怖游戏二者相互制衡，无论谁输谁赢，都只能两败俱伤。

    他们，不会让其中一个活着。

    沈黎可以是英雄，但她不能活着。

    沈黎是季老的心血，季老早就看出来那群老骨头的心思。

    这一次是他对不起季老，这罚，他该的。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长得比老婆子我还高了。”季青翡拍了拍沈黎的肩膀。

    沈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季青翡。

    她这一次穿越过来，是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

    季青翡那时满头青丝，是龙国第一术士。

    她一手创立了龙国非自然研究院。她早就算到了龙国有一大劫，破劫者是后世之人。

    从此，龙国第一术士隐居幕后，全心全力培养破局者。

    天道不公，恐怖游戏入侵，杀死破局者九世。

    季青翡逆转乾坤，用自己一世功德燃烧命魂，终于把沈黎从必死之局里拉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她拼命救活的破局者，却要被护在身后的人杀死。

    季青翡看着恭恭敬敬扶着自己的沈黎，脑海中想起来了她从传送门闯过来的第一次。

    那时的沈黎还没有现在的人气儿，整个人冷冰冰的，就像一个机器人。

    她看到了人类，人类也在打量她。

    评估她的价值。

    季青翡叹了口气。

    “阿黎，你要早做打算。”

    沈黎给季青翡倒了杯牛奶，没有吭声。

    “师傅，最近我要进副本，家里太冷清了，您陪陪我好不好。”

    沈黎的声音淡淡的，季青翡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当年牙牙学语的小孩，最后还是长大了。

    “师傅，这具身体，到底是谁？”

    沈黎抬起头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季青翡微微一愣。

    “嘘。”

    季青翡眨了眨眼，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阿黎，我知道你从后世而来，为的是救世。”

    “但是，阿黎，你不该成为牺牲品。”

    沈黎张了张嘴，只觉得心头哽的厉害。

    她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自己会有心跳，有情绪变动，会心疼，会愤怒，会思念，会悲伤。

    不是程序化的情绪，是她作为人类的真正的情绪。

    师父，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黎，你要记住。那一天，死的是沈黎，不是你。”

    季青翡笑了笑，慈爱的目光望着沈黎。

    沈黎心头一震。

    她走进厨房，给季青翡下了一碗面。

    季青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明明才四十岁的年纪，却比八十岁的人还要老上几分。

    皱纹爬上脸庞，身体佝偻干瘪，岁月仿佛要在这具身体上留下残忍刻痕。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一双干净纯粹的眼。

    一碗面下肚，季青翡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

    沈黎在心里唾骂军方真不是东西。

    “阿黎，你过来。”

    季青翡歇了一会，忽然把沈黎叫到跟前。

    “阿黎，你记住。十世姻缘十世孽，桃花欲落无珠玉。”

    “珠玉不可护两全，桃花未解三千缘。”

    沈黎面色不变，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她和何铮，难道天意真要如此？

    沈黎抬眸望向季青翡。

    季青翡摇摇头，目光里全是惋惜。

    沈黎了然，她的五行功法全是季青翡所教授，虽然只学了几年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但也算得上是半个术士。

    术士可以替别人算命，但是不可以为自己算命。

    她没有把系统的事情告诉季青翡，只是把自己手里的所有能量石化进面里让师傅吃下。

    她欠了师傅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助师傅一臂之力。

    三千功德，救世之功，想必是够了。

    沈黎心念一动，拿出系统奖励的一面破镜子。

    剁了么系统吃进嘴里的泡面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这不是它辛辛苦苦费了半生心血修补好的神器吗？

    沈黎在心中嗤笑一声，小傻子真以为她不识货？她好歹是个术士，各种阴阳书籍她都嚼了不知多少遍了。

    至于装作不认识，自然是自己修破损的灵器费时费力费能量，她知道，贪心的小傻子一定会自己修的。

    拿起镜子手心运转灵力，镜子泛出白光，露出原貌。镜身黑金色，花纹复杂古朴，奇怪的是镜子照不出东西。

    沈黎从右手中指取出一滴鲜血，滴在镜面上，镜子悬浮起来，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

    沈黎掐诀打出一道灵力，一瞬间，镜面如同沸腾的泉水，荡漾出一圈圈暗纹。

    一道身影显露出来，周身雷光闪烁，四条铁链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处。

    沈黎抿了抿唇，从游戏商城购买了一些白纸和竹骨架。

    游戏商城的确好用，她才下单，购买的材料立马就出现在眼前。

    季青翡靠在沙发上，看着沈黎指间翻转，不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便出现在眼前。

    不过，沈黎扎的，似乎是一个女纸人。

    沈黎没在意，拿出笔墨纸砚，在墨水里加入朱砂、阴泉、槐木灰，搅拌搅拌后就开始给纸人描摹五官。

    一张熟悉的面庞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