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似水,朦胧倾洒。
唐晚凝混沌的意识忽而清明,她感受到身旁之人正缓缓靠近着她,那双手已抚上她的后背。
她只以为唐礼然又要对自己动手动脚,便本能地抬手欲将那手推开。
忽而,幽暗中传来一声轻柔且带着颤音的询问。
“阿凝,痛吗?”唐礼然语调轻得近乎缥缈。
唐晚凝顿时怔住,放下了那悬在半空的手,她不明白唐礼然说这话是何意。
唐礼然得了睡前一吻后,便似丢了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中那老奴的话不断回响,字字句句像尖锐的针,刺痛着她的心,唐晚凝儿时遭歹人拐走,被唐钊鞭打,常罚跪祠堂,却仍旧将这城主之女做得挑不出一丝错漏。
她对唐晚凝过往所受的千般苦痛一无所知,可她的心却疼得直发颤,她爱的人,前十数年竟活得如此悲苦,倘若她早些遇见阿凝,早些将她带走,就不会到如今这般艰难处境。
她如今来了,定不会再叫她的阿凝受苦。
唐礼然隔着轻薄的中衣,轻轻顺着唐晚凝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她本意是想给唐晚凝些温暖,可那满心的酸涩与心疼终究压不住,抽噎声率先破了这寂静,眼泪簌簌滚落。
“许礼然,你哭什么?”唐晚凝莫名心慌,她感受到身前之人的哀伤情绪,那放在她背脊处的手,更是颤得厉害。
她柳眉紧蹙,思忖唐礼然那句“痛吗”的深意,还有眼下这令人费解的哭泣与举动。
是知晓了自己曾经被惩罚的过往吗?这般念头一闪而过,唐晚凝双眸圆睁,想要在幽暗中看清那好似满心怜惜她的女子面容。
她轻抬素手,悄然环上唐礼然的脖颈,拇指在那颈后细细摩挲着,带着小心翼翼,将人缓缓拉向自己。
眨眼间,两人近在咫尺,嘴唇几乎相贴,唐晚凝犹豫一瞬,而后,轻蹭着那柔软唇肉,语调温柔,轻声说道:“许礼然,我不喜爱哭之人。”
唐礼然此刻脑子混沌,泪水还挂在脸颊,突然唇上温热,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抹带着清香的软舌已然在她口腔,带着无尽柔情,本能驱使下,她含糊地回应起来,舌间交缠,口中声声唤着:“阿凝……”
本是唐晚凝先吻上她,可转瞬,她便将双手撑在唐晚凝身侧,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她双眼紧闭,极尽卖力地吻着那水润红唇,片刻都不愿松开,直吻得唐晚凝气息紊乱,几近窒息。
“阿然…唔…放开我。”那声音带着几分讨饶与慌乱。
唐晚凝只是想要安慰那哭泣之人,一时心软,却不料反而陷入被动。
她的心好似在引导着她,不要反抗。
如同之前每一次,唐礼然吻她时,触碰她时,虽有挣,扎,却终是顺从。
她从不曾跟任何人如此亲近,亦不曾对任何人如此纵容过。
几年前的一日,那费劲之竟趁她睡着之际,偷偷进入她的房内,拉过她的手,轻吻上她的手背,正欲有进一步动作时,唐晚凝瞬间惊醒,怒火中烧,狠狠揍了那人一顿,致使其半个月下不了床。
她近乎疯狂地搓洗着那只手,满是嫌恶,搓破了皮,不觉疼痛,直到心头的恶心不适感消散。
事后,费时虽带着费劲之前来认错,她却始终对那人深恶痛绝。
若念也曾对她似有若无地透着亲近意味,挽住她胳膊时,试图牵起她手时,或是悄然贴近身侧之际,她心里却唯有抵触,半分喜欢都生不出来,只不动声色地与之拉开距离。
儿时那段凄惨经历,成了她心底最隐秘,最沉重的枷锁。
从那之后,她便对旁人的触碰极度抗拒,不愿任何人触碰自己一寸肌肤,多年来,她拼命想要把那噩梦般的记忆甩在身后,渴盼过上正常日子。
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段记忆总狠狠将她再次拖入那暗无天日,满是绝望的地狱深渊。
她就似这般被困于黑暗牢笼的人,独自煎熬着,即便外界有光,也照不进她心底。
可唐礼然莫名闯入了她的世界。
那次醉酒,明明是初识,当唐礼然拉住她的手,慌乱间躲进草垛,那时她便发觉,被她触碰竟未感觉不适,她鬼使神差地吻上了她,双唇相触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排斥与恶心,她甚至觉得身心舒畅,她只以为是喝醉酒的缘故,便没再多想。
第二次相见,她再度主动吻上唐礼然,这一回,她睁大双眼,清醒地感受着唇间温热,欣喜地察觉到,那股快意仍旧还在。
第三次,床榻之上,她双手稳稳按住唐礼然,唇齿相依,舌尖缱绻缠绕,呼吸交融间,她惊觉每一次这般亲密触碰,都能让盘踞内心多年的恐惧,悄然缓解几分。
可她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事有依赖,她试图克制,远离唐礼然。
然而,唐礼然却如一团炽热火焰,一次又一次莽撞无畏地冲击她的底线,而她,每一次都在矛盾,挣,扎里,无奈又甘愿地妥协,防线一退再退。
如今,她依旧无法拒绝唐礼然的触碰,心底那股抗拒早已消失殆尽。
唐礼然周身散发的独特气息,纯净又清新,将她层层环绕,勾着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唐礼然好似又陷入了梦境般,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灼烧,内心滚烫得厉害,她觉得远远不够。
她要如梦中那般与唐晚凝缠绕,与她融为一体。
“阿凝,我想要你,给我好不好?”
唐礼然将额头轻贴她的额头,急促喘息喷洒在两人鼻间,带着灼人的温度,那双如火般的眼眸凝视着身下之人,似要将她揉碎,吞入心间才肯罢休。
唐晚凝心头猛地一颤,她忆起先前好几回唐礼然口中喃喃的“阿凝,给我。”
原是要如此给她。
……
已不知时辰几何。
忽而,“啪”的一声脆响,那正在肆意撩开唐晚凝衣裳之人,嘴唇尚停留在腰间,一脸惊愕,身体僵住。
唐礼然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匆忙起身,眉头紧蹙,眼眶含泪,波光盈盈,似是受了极大委屈,望向身前的唐晚凝,控诉道:“阿凝,你…你为何打我?”
阿凝先前不分明是默许了吗?前一瞬,还紧紧抱住自己,一次次寻来,索要自己的吻,主动又痴缠。
怎得如今说变脸就变脸,当真是个性情善变的女子。
唐晚凝心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那双眼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好似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她紧咬嘴唇,直至唇色泛白,稍作平复后,伸手拉过锦被,匆匆裹在身上,试图掩住那微微颤颤,顿了顿,嗓音里掺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音:“许礼然,明日,不是要带我走吗?”
唐晚凝不过是寻个借口,她实无法突破心里最后那一道防线,心中的恐惧时刻提醒着她,迫使她在紧要关头陡然清醒,从冲动的边缘仓惶回撤。
唐礼然领会了唐晚凝话中之意,顿觉羞愧难当,她明白自己太急切了,眼下大事未了,她必须极力压制住只一见唐晚凝便狂跳不止的心,管住总不由自主想贴近唐晚凝的身子。
唐晚凝心绪渐宁,莲步轻移,匆匆下了床榻,几步便至桌案旁,她素手轻抬,提起茶壶,茶水倾入杯中,一饮而下。
唐礼然目光痴迷瞧着唐晚凝,肩似月钩,腰同柳细,三千青丝垂落,朦胧月光映照下,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美得仿若不真实。
良久。
唐晚凝转身,正撞上那痴痴目光,她朱唇轻勾,款步走近床榻,将手中茶水俯身递向唐礼然,轻软又温柔,“渴了吗?”
明日,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