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的阳光仿佛是天空最后一次的回光返照。

    只见阴霾不散的乌云，已经带着淅沥沥的雨声重新回到了这片城市的上空。

    但此时，即便是连绵不绝的阴雨，也无法阻挡白帝城热火朝天的建设工程。

    只听见在轰隆的声响中。

    重型机械的钢铁巨臂在空中挥舞着，配合着挖掘机将废墟逐一清除。

    工人们披着雨衣，穿戴着外骨骼装甲，与异能者一同踩着遍布血色的地面，穿梭于施工现场中。

    他们或是在指挥着机械的运作，或是在校对每一寸空间的位置，又或是在施展异能，加速干燥并排除雨水对混凝土的影响。

    在一众劳动者的努力下。

    可以看见建筑的雏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原本破碎不堪的地表正逐渐显现出崭新的轮廓。

    站在今天凌晨才刚刚建起的观察走廊内。

    一群年轻的研究员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这一片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场面。

    就像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一般，他们的脸上带着溢于言表的兴奋，不时与同伴讨论着什么。

    不过与他们表现不同的是，另一个方向上，一群更为年长的导师和专家们，正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场地的正中央。

    在那里，一根体型硕大，且表面覆满着血色肉瘤，仿若出产于地狱深处的巨大蘑菇。

    正静静地矗立在那方土地上，全身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蘑菇状的伞柄和伞帽，像是被什么巨兽咬了一口似的呈现出巨大的缺口。

    但是望着天空阴云密布，看着对方的身上不时有粘稠的液体分泌而出。

    并在地上汇成一层血色的活体组织，在雨水的滋养下不断向着四周围蔓延。

    仿佛在下一秒，这些蠕动的物质就会长出什么不可名状的血肉肢体一般。

    此时，即便是从未参与过巢穴培育和研究的专家。

    也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玩意就是黑渊巢穴的大脑，这次祸乱的元凶之一。

    甚至从这些自主行动和变化中分析，大家还能意识到对方甚至没有遭到阉割和限制，是一根功能完整的核心。

    然而，如果白帝只是因为心大，就这么放任对方站在那里也就算了。

    最让专家们感到不可思议的。

    还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既没有衍生出真正的巢穴。

    也没有孵化出恶魔用来护卫自己，更不用说下意识地扩张觅食了。

    它就像是克服了自己的本能一样。

    莫名地保持着一种无害的感觉，像一根真正的蘑菇在那里与世无争地生长着。

    于是就像世界观遭到重创，一名科学家蹲在地上，抱着头，带着满脸的怀疑人生喃喃道：“我滴个龟龟，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这玩意被阉割的意识已经重新长回来了，那它为什么不反抗和扩张呢？”

    “当初在实验室里不是挺能折腾的吗？它那种不屈不挠的表现又去哪了？”

    “而且现在白帝那姑娘要给它搭个屋子也就算了，但真就不怕它什么时候再次失控，在白帝城里筑起一个新的巢穴？”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带着假发的老头就随口回答道：“到那个时候，她无非也就是再费点手脚罢了，别忘了那个小丫头有多么夸张的实力。”

    一边说着，他同样半蹲下来，掏出一根香烟也不点燃，就这么塞在嘴里。

    随后用着有些茫然的语气说道：“而且这个核心也不是没有闹腾过。”

    “只不过听说在那天晚上，白帝那个小姑娘好像打了个电话，之后也不知道给对方说了些什么，它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当时没有录音？”沉默了一会，科学家悄声问道。

    “这哪敢啊？”

    而还没等老头回答，一名光头学者也走近蹲下来，背靠着墙，小声说道：

    “听说当时的工作者都离得远远的，只能隐约听见一种叽里呱啦的声音在说什么，我估计那是白帝正在安抚它？”

    “当然也可能是正在威胁它？毕竟从对方身上的伤口来看，能毫不在意对核心下手的，也就是她了……”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老头摸了摸头上的假发，表情有些纳闷，“如果武力威胁有用的话，我们当年至于那么被动吗？”

    “所以有人就觉得，也许是因为白帝掌握了什么恶魔的语言，让双方达成了协议……”

    在众人的视线中，有人笑着继续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残酷的行为以及强大的实力，被对方当成了什么上位恶魔。”

    “以至于巢穴在下意识中选择了臣服，就像是狼群中森严的等级地位一般……”

    虽然语气中不乏玩笑的成分，但是周围人在听闻后，也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明朗的声音：“哎哟喂，瞧瞧我发现了谁？这不是老徐，徐总吗？”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群风尘仆仆的研究者正提着行李朝这边走来。

    似乎是因为看到某位熟人的身影，其中有人揶揄地说道：

    “老徐，您不是说白帝城这些项目一听就儿戏的不行，谁来谁就是大冤种吗？”

    “可您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带着假发的专家老脸一红，随即站起来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憋瞎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然而来者却是不愿意放过他，笑着打趣道：“那可不行，敢做不敢认是吧？”

    “别忘了你在劝我们都别来的时候，可是还在说什么——哎呀，白帝的实力还可以，但是研究不行，科学是很严谨的，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够随便碰瓷的……”

    听着对方掐着嗓音，阴阳怪气地模仿他的语调，小老头却是吓得连假发都飞了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冲上前捂住对方的嘴，压低声音吼道：“嘘！小点声，小点声！邴叔同，我们什么仇什么冤，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活该，叫你以前抄袭我的实验项目，我这叫以牙还牙……”

    “老子抄你妈！都说了多少遍了那只是雷同，是英雄所见略同，连结果都不一样的事情你还能叭叭这么久是吧？你这是在毁我名声！”

    你才知道啊？

    要不是有人提醒我，你这个老登在嘴上劝退众人，自己却在暗地里报名了白帝城的项目。

    甚至还试图让自己的学生也抢占实验所的名额，我才懒得怼你呢……

    心里一边想着，看着自己的竞争对手兼老朋友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来者在出完气后也不再调侃对方，只是揽着他的脖子，好奇地问道：“话说你们搁这蹲着干啥呢？为什么不走啊？”

    “还有你们签的是什么合同？能不能悄悄透露一下？”

    “合同无可奉告，至于我们为什么蹲在这里……你自己没有眼睛吗？诺，自己看……”

    毫不在意老头嫌弃的态度，邴叔同循着对方的提示向窗口看去，随即整个人缓缓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根正在原地矗立的巢穴核心突然在一片剧烈的颤动中。

    身子一挺，非常自然地将自己从泥地中连根拔起。

    然后这根遍体鳞伤的大蘑菇，就这么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迈着脚下的触须，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叉着腰站好。

    等待着工人驾驶着推土机和卡车，载着泥土来到它的身边。

    紧接着，蘑菇就这么挥舞着触须，对着地面的洞穴，仿佛在指指点点中说着什么。

    而并不在意，或者也不明白这玩意究竟代表着什么的工人，也只是将其当成了白帝城的家养宠物去看待。

    他们见怪不怪地按照对方的步骤，将这些含有污染的泥土均匀地卸在洞口的周围。

    直到那根巨大的蘑菇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伞帽。

    然后像是蹲坑一般，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塞回原位，顺便还将周围的泥土抹平。

    工人们这才在对方触须的挥送中，驾着车缓缓离开。

    而看着这邪门的一幕，有人忍不住揉了揉眼，有些破防地喃喃自语：“我滴个龟龟，我看见了什么？”

    “一个巢穴核心正在给自己换土施肥也就算了，它甚至还会向人类挥手告别，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而在他的身边，那群新来的专家们闻言也下意识地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好像都遗忘了自己只是路过此地，需要赶着去报名一般。

    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巨大的蘑菇，在风雨中开心地摇头晃脑。

    一时间，众人只记得自己的脑海里好像响起了一阵思维风暴的bgm——

    but you didn't have to cut me off……

    而看着这群人怀疑人生的模样。

    戴着假发的老头便满意地咧起笑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板：

    “坐，都坐啊，欢迎来到白帝城，我有预感今后会让我们感到惊讶的，肯定不止这一点……”

    随后，连同刚刚还在奚落自己的老对手在内。

    更多的人就这么靠在墙边蹲成一排，带着脸上说不出的怪异，静静地思考人生。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说白帝这是怎么做到的？那玩意凭什么就这么听话？”

    “我听说专家组有人提出过，白灵馨这个人格其实是陈灵馨在黑渊的刺激下产生的，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这里面的联系……”

    而就在众人从对巢穴核心的疑问，迅速转为对白帝城主人的小声讨论时。

    他们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墙壁上。

    提前嵌入其中并做好了伪装的摄像头，正将这些画面传递到他们所讨论的正主面前。

    ————

    此时，在一间充满了水汽，且面积和装修仿佛是按照露天温泉池一样的标准进行改造的澡堂内。

    只见正对着温泉的宽大防水屏幕上，正播放着那些学者们自认为小声的交谈。

    【专家组说……白灵馨这个人格……是在黑渊的刺激下诞生的……】

    听到这里，正同样有些好奇地观察那巢穴核心的陈灵馨，顿时心里一惊。

    有些惊慌失措地对着白泽喊道：【不好啦小白！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怎，怎么办？要赶紧灭口还是进行记忆重启手术！】

    “这不是肯定会联想到的吗？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些异常不是黑渊带来的？”

    “要是这都联系不起来，那样的人还不如回家种红薯算了。”

    白泽有些奇怪地看着少女一眼，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极端了。

    【诶？那你的意思是这种猜想的问题不大？】

    陈灵馨一边有些不确定地问着，一边手掩着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这只是他们需要一个解释去维持内心的平衡，好让他们在面对超出常理的存在时，能够保护自己辛苦搭建起来的世界观和理智不会被破坏……”

    “而那些一心想要找死的人，不用这种理由也会自己跳出来。”

    “所以我们不用搭理他们，毕竟我们自己就是新的规则，相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白泽一边随口回答着，一边举起手臂，同时像是被少女传染一般，同样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而站在他身后，身穿着黑白色女仆装的小幽见状，便吞咽着唾沫，伸出手。

    无视了心中姐姐要求换人的叫喊，少女先是小心翼翼地抓住对方银色的马尾辫塞入后领。

    接着在砰砰加速的心跳中，抓住对方的下摆，拉起衣服，又褪下长裤。

    缓缓地露出了银发少女细腻光滑的雪背，健康而白皙的大腿以及……穿在身上的平胸比基尼。

    看着对方缓缓迈步，在散发着花香的温泉水中舒服地躺下。

    正抓着善有余温的衣服，动作僵硬地准备将其投入衣篮中的小幽。

    却是在背过身子的瞬间，有些鬼使神差低下头，深深嗅了嗅对方衣服上，那混杂着微微汗味的淡香。

    而站在另一边。

    没有注意到小女仆动作的瑾瑜，则是穿着保守的连体泳衣，有些不自在地按着手臂，念叨着：

    “白姐，都说了很多遍了经期不能泡澡，说了您又不听，这样造成感染怎么办……”

    “还有您昨晚又没睡觉是吧？困了的话就在这里睡一会怎么样？监视并记录这些专家的工作可以交给我去完成……”

    【就是就是！小白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我都快困死了，真是的……】

    陈灵馨不住地点着头，她点开系统的面板，在上面操作人格虚影一栏，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泳装比基尼。

    但就在她准备陪着白泽，假装正在泡澡的时候，就听见心中无起伏的声音传来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换回来？”

    闻言，少女刚刚浸入水中的身子像是被烫着一般，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