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萧妍拿着一把剪刀,耐心地修剪着烛芯,烛火在萧妍白皙的脸上摇曳着,萧妍的瞳孔中映着火光,一下一下的跳动。
已经深夜,但萧妍仍旧妆容精致,脸上毫无倦意。
萧妍果断地落下剪子,火苗烧的更加明亮,萧妍见状,微微笑了。
“娘娘,沁阳宫果然出事了。”
萧妍背过身放下剪刀,唇角勾勒出美丽的弧度,一边为自己戴上护甲,一边道:“怎么了?”
魏禧材低着头,但语气却格外平静:“荣妃娘娘,见红了。”
萧妍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片刻后收起笑容:“走吧!去沁阳宫。”
“是。”毋越搀扶着萧妍,上了凤辇,披着月色,一路去了沁阳宫。
凤辇停在沁阳宫门口,寝殿已经聚满了人,萧妍敛正容色,进了殿。
“皇后娘娘驾到!”
萧妍入殿,内勤拉着帘子,景离坐在上首位,面上带着怒气。
欧太医跪在殿前,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地毯上已经氤出了一片水渍。
萧妍免了其他的人礼,又向景离周全了礼数,得景离赐座后才坐在了景离身边。
萧妍的目光落在景离的鞋子上,鞋子上站着些杂草,果然,景离今日又去过了御花园的湖心亭旁。
应该是赏舞赏到了一半,得知荣妃见红,便匆忙赶来了。
“你日日同朕说,龙胎安好,怎的今日这般?”
景离的语气平静,但萧妍听得出这声音里的愤怒,早晨才禁足了新得宠的答应,晚上龙嗣有恙,景离哪里能忍住不生气呢。
欧太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昨日的淤青还在,今天便又要伤上加伤:“臣...昨日为荣妃娘娘诊脉,荣妃娘娘的胎象并无异常,只是娘娘受梦魇影响,身子有些虚弱。”
欧太医不停地磕着头,一声声闷响在寝殿内回荡,听着着实让人心慌。
“那这日这般你作何解释?”景离不耐烦地问道,一只手放在桌上笃笃地敲击着桌面。
萧妍伸出手,轻轻抚在了景离的手上,目光清澈。
景离停下手上的动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再说话,
萧妍转过头去,向安德善道:“去请了徐太医没有?”
安德善作揖道:“回皇后娘娘,已经去请过了,徐太医刚给安妃娘娘请过平安脉,正在往沁阳宫来。”
萧妍点了点头,同景离道:“咱们等徐太医来了,再看看徐太医怎么说。”
众后妃在殿内站着,内寝不断传来荣妃痛苦的呻吟声,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臣妾去看看荣妃。”
得景离许可后,毋越搀扶着萧妍进入了内殿。
荣妃躺在床上,痛苦得呻吟着,额头上浮了一层虚汗,碎发凌乱地黏在脸上,泪水从眼角不停滑落,打湿了华贵的锦缎枕头。
荣妃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虎头帽,想必是为了她未出世的孩子做的。
萧妍上前,轻轻握住荣妃的手:“荣妃...”
“皇后娘娘,求求你,救臣妾的孩子!”
萧妍的眼中蕴着泪水:“你放心,太医院院使徐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定会救下你的孩子。”
又安慰了一阵子荣妃,听闻徐闽渊到了,萧妍轻轻拍了拍荣妃因紧张而攥紧的手,转身一瞬,对上了进内寝的徐闽渊。
萧妍的脸上带着眼泪,和徐闽渊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退出了内寝。
众人见萧妍面上带泪,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萧妍这才抬手将泪水拭去,坐回景离身边,暗暗神伤。
等了一会儿,徐闽渊便皱着眉头从内勤退出来,作揖道:“回皇上,臣方才给荣妃娘娘吃了止痛的药,只是那血...”
徐闽渊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欧太医,又深深作了一揖:“微臣并未从荣妃娘娘的脉相中看出荣妃娘娘有过怀孕迹象,那血...是月事...”
“这不可能!”欧太医惊呼道:“皇上,这不可能!”
景离并未看欧太医一眼,扬了扬手,指向徐闽渊:“你接着说。”
“被血染污的衣裤微臣看过了,确实是月事,只是荣妃娘娘为何会疼痛至此,臣才疏学浅,确实不知。欧太医若是不信,尽可请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并来看看。”
景离冷笑了一声,轻轻握拳向桌面一下一下的砸击着,猛地一下将手一扬,手边的茶盏砸在了欧太医的面前,与地毯上原本的水渍晕在一起。
欧太医只能喊着冤枉,身子不停地颤抖,重重的叩着头。
“欧良末,学术不精,无德无才,拖出去,即刻杖毙。”景离说完,欧太医便被御前的人捂住了嘴,拖出了正殿,磕破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流血,猩红浓稠的血液顺着眼眶流进了眼睛里,又混着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荣妃,御前无状,致使龙胎有恙,德不配位,褫夺封号,降为嫔。”
“是。”安德善说完,便准备拟旨。
肃嫔向前两步跪在殿前,铿锵道:“皇上,皇后娘娘,若是如此,那今日姜答应无故背上了妖星的罪名,又因此被禁足,这岂不是陷害?”
景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不停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肃嫔接着坚定道:“皇上,这是欺君之罪啊!”
既然本就没有龙胎,那姜云裳与荣妃肚子里的孩子相克之事便是无稽之谈,那么未央宫的大火,祈华殿的牌匾,以及紫宸宫梦魇之事,便都是荣妃为了争宠而演的戏了。
这件事情,后宫妃嫔们看得出来,景离自然也看得出来。
“肃嫔,你僭越了!”萧妍忙出声道,目光对上之时,萧妍冲肃嫔轻轻摇了摇头,
景离从头到尾只说是荣妃和欧太医没有护住龙胎,却从没说过荣妃是假孕争宠,便从没想过要定她的欺君之罪。
荣妃母家驻守昭朝要塞,荣妃在宫中的荣辱与母家是系在一处的,如今前朝正是用人之际,景离不会不顾戴家的脸面,因为这件事而诛了荣妃九族。
“戴嫔,降为贵人。姜答应,即刻解除禁足。”
“是。”
景离说完,便起身径直离开了。
安德善待戴贵人醒来后,颁了旨,戴贵人又昏了过去。
萧妍没有乘轿,踏着月光,与毋越一同沿着宫道走了回去。
毋越压低声音道:“娘娘,小黄子的仇,今日算是报了。”
萧妍清楚得很,两年前的事情,戴贵人只是被人当刀子使了,这仇,还没完。
两年前萧妍承受过的痛,终于也让戴贵人尝了一遍。
想到这里,萧妍笑了笑,没有说话,月光给萧妍的笑容拢上了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