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照在戴沐瑶惨白的脸上,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
萧妍甩开荣妃的脸,冷哼了一声:“罢了,这些日子和你们演戏,本宫也实在是累了,待会儿你自己挑一个死法,本宫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定会将你的尸骨送去与你的家人合葬清原的。”
说完,萧妍抽出丝绢,将手上的血和泪擦干净,随手将帕子丢在了地上,最后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荣妃,转身离开了。
毋越见萧妍出来,将呈着匕首、毒酒和白绫的托盘送进了寝殿,复又退出,关上寝殿的门,搀扶着萧妍回了凤仪宫。
“娘娘,咱们这么做,明日若是皇上责怪...”毋越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为萧妍净手,不禁担忧道。
“无妨,荣妃无宠却占着妃位,今日本宫不动手,日后也会有别人,”萧妍将手泡在水中,盆里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况且他们对本宫做过什么,自然心知肚明,他对本宫有愧,如今也怪不了我什么。”
沁阳宫中,戴沐瑶换上一身绛紫色衣裙,那衣裙是戴沐瑶封妃时,景离赏的,因为景离曾说,自己穿紫色最好看,
戴沐瑶簪好了头发,从妆匣中取出那副最华贵的护甲,用火折子随便点起一支残烛,跳动的火光照在匕首上,戴沐瑶冷笑着,将篦头的香发木樨油随意地洒在了床榻上,随后便将手里的火烛往床上一丢,火光在戴沐瑶的眼眶中烧了起来,“可本宫,偏是要僭越!”
整张床铺霎时大火吞噬,然后是床幔、横梁,再到整间屋子。
“来人啊,沁阳宫走水了!”
火舌越窜越高,沁阳宫中乱成一团。
由于荣妃被禁足多日,沁阳宫外把守的人太少,宫人多有懈怠,火势来的迅猛,一时间难以熄灭。
戴沐瑶在火场中大笑着:“爹,娘,桓音,沐瑶先走一步了...”
说完,戴沐瑶瘫坐在地,看着院子里的宫人忙碌着,直到那火烧到她的衣裙,烧坏了那精美的苏绣,仍不见景离的身影。
戴沐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沁阳宫与紫宸殿一步之遥,景郎,你当真是没有爱过瑶儿吗?”
凤仪宫中。
“娘娘,沁阳宫走水了。”魏禧材站在寝殿外语气平静地回禀道。
萧妍与毋越交换了一个眼神,拿起素帕将手上的水擦掉。
毋越将铜盆放下,“走水了便通知八旗火班,皇后娘娘身子虚弱,可再受不得惊吓了。”
魏禧材抬眼往寝殿内看了一眼,躬身道:“奴才明白。”
见魏禧材离开,毋越才又端了杯茶来,“娘娘,咱们送去了那么些东西,为何荣妃会自焚呢?”
萧妍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尝到熟悉的味道后不禁皱了皱眉,“本宫往后不喝这玉露茶了,喝些菊花、乌龙,都好...”
“是。”毋越不知道为什么萧妍从前爱喝的玉露茶如今为何却要不再喝了,但仍是领命应了一声。
萧妍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桌案上,“荣妃爱慕皇上,想做他的正妻,便是本宫现在坐着的中宫之位。
自她入潜邸,便处处低了本宫一头,如今将死之日,自然偏偏不会选择本宫给她的东西。
后妃自戕是重罪,反倒走水,也好说成是意外。
她连死,都不愿给母家添罪。”
好歹也是将门嫡女,当年竟也因为满腔的爱意,甘愿入潜邸做景离的侍妾。
萧妍想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句:“这般炙热又反叛,那把火,也确实是像她的性格。”
昭元三年,二月初九,荣妃戴氏,薨。
翌日清晨,萧妍以初愈疲乏为由,免了六宫请安,用完早膳,便在院子里等着景离了。
“娘娘,皇上今日真的回来吗?”毋越按照萧妍的吩咐,在小厨房炖上了两盅汤。
萧妍仰头看着嫩绿的树叶,阳光透过缝隙,斑驳的光影落在萧妍白皙的脸上,“昨夜沁阳宫走水,荣妃薨逝。他一定会来。”
萧妍闭上眼睛浅浅眠了一会儿,直到有脚步声走近,仍未睁眼,轻轻地嗯哼了一声,继续假寐。
景离伸出手,挡住了萧妍眼前细碎的光,转头向毋越道:“拿张衾被来,待用午膳时,再叫阿婉起来吧。”
“是。”
毋越从寝殿的榻上拿来将衾,被给萧妍盖上,随后将袖子挽了起来,便要往小厨房去,“娘娘今早特意嘱咐小厨房炖了一盅鸡汤,一盅牛膝汤,说从前在潜邸时,皇上爱喝。如今应该炖好了,奴婢去小厨房端出来。”
景离为萧妍遮阳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怔。
半晌才道:“朕还有些折子没看完,不用跟皇后说,朕来过。”
说完,景离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萧妍才缓缓掀开眼皮,看向景离离开的方向,“真的是他。”
毋越不解地嗯了一声,萧妍转过头,端起手边已经渐凉的茶水,“做过贼的人,自然会心虚。”
又过了一日,萧景山带着兵马,于京里城出发,萧妍代景离为将士们送行。
萧景山牵着马,走在萧妍的身后,低声道:“此行路远,等凯旋,可能也要到夏日了。”
萧妍轻笑道:“父亲放心,本宫会按时给萧桐送药的。”
萧景山颔首,没再说话。
萧妍看着前方的路,脚下一步一步慢慢行着,“戴家获罪,下一个,不是西宁的穆家,便是咱们天子脚下的萧家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萧景山的眼中多了几分惊恐。
萧妍敛眉,“此次阿答汗部上缴兵马十万,皇上可同父亲提过?”
“不曾。”
“那便是了,”萧妍转过头,对上萧景山的目光,“萧家功高震主这件事满朝皆知,到了秋天便是科举,这十万兵马将来想必便是要给那武科的新秀,用来制衡萧家与穆家。”
萧景山思忖着,没有接话。
“此行清原,山高路远,父亲除了珍重外,还是要早做打算。”
萧景山看向萧妍的侧脸,只觉得这女儿如今变得愈发陌生起来。
萧妍感受到萧景山的眼神,悠悠道:“父亲不如想想,处置戴家这么小的事,皇上为何偏偏要开国的将军前去?”
萧景山不由皱了皱眉头,阿答汗部已经愿意上缴兵马了,阿答汗部与清原相邻,若让阿答汗部处置了戴家,岂不更能看出他们的诚意。
“难道...皇上有意要微臣...驻守清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