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萧妍正对着铜镜添妆,魏禧材入殿,掸了掸拂尘,屏退了伺候的人,殿内只剩下萧妍、毋越和魏禧材三人。
毋越瞥了一眼神神秘秘的魏禧材,手上仍是仔细地给萧妍簪发。
“皇后娘娘,今儿一大早,皇上便着人将仝答应打入辛者库了。”
“直接打入辛者库了?”毋越持簪的手停在半空中,“可知为何?”
魏禧材与萧妍相视一笑,魏禧材才耐心解释道:“据说是昨日皇上见瑾常在膝盖有伤,询问之下才知道是仝答应对瑾常在用了刑,一怒之下便罚了仝答应。”
毋越拧着眉头,不可置信道:“都这么些时日了,还有伤?”
萧妍和魏禧材两人闻言嗤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晨昏定省时,阳光明媚,陈诗语入殿时却阴沉着脸。
还没等陈诗语坐下,曹芳娴便匆匆赶来,“嫔妾路上弄湿了衣裙,回宫更衣费了些功夫,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曹芳娴话音刚落,还没等萧妍接话,陈诗语抚鬓嘲道:“是弄湿了衣裙回去更衣,还是昨夜宿醉,起不来身啊?”
皇帝前一晚宠幸了谁,在谁的宫里留宿,从来都不是后宫的秘密,陈诗语被截了宠,以她跋扈嚣张的个性,这笔帐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曹芳娴霎时便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陈诗语扬绢捂住了鼻尖,“惊蛰前后宫里日日洒着雄黄酒,熏着艾草,也盖不住一股狐媚子味。”
陈诗语说话时,萧妍用余光打量着姜云裳的反应,曹芳娴复宠,最心焦的人,想必就是姜云裳了。
“够,”萧妍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宫妃嫔的职责便是为皇上诞育皇嗣,本就应一体同心,湘嫔你又何必这般刻薄。”
“呵。”陈诗语瞥了上首位的萧妍一眼,别过了脸去。
“瑾常在,你也快起来吧,”萧妍朝堂下的曹芳娴道,“至少你来迟了还知道请罪。”
说着,萧妍看了一眼比曹芳娴并没有早到多久的陈诗语。
见殿内的气氛紧张,安妃放下茶盏,看向对面的沈玉蓉,“看沈贵人这肚子,应该也快要生产了?”
沈玉蓉含笑托着孕肚,浅浅颔首,“回安妃娘娘的话,徐太医同嫔妾说,再过不用两个月,便要生产了。”
“好啊,宫里也是许久没有喜事了。”安妃欣然,看向萧妍的眼神中也满是期待与欢喜。
萧妍也点了点头,“是了。”
晨昏定省后,陈诗语便往紫宸殿去了。
见众人散去,曹芳娴才缓缓起身,与堂下又向萧妍福了福礼,“嫔妾谢皇后娘娘指点。”
萧妍没接话,抬起茶盏进了一口茶水,今日凤仪宫里奉的是明前龙井。
熟悉的味道入口,萧妍的手不由微微一滞。
见萧妍不说话,曹芳娴继续道:“嫔妾想请皇后娘娘相助,嫔妾还有仇未报。”
萧妍斜靠着丹枕上,悠悠道:“在你被衾中掺入三菱和莪术的人是阮氏,她已获罪,你还有何仇未报?”
曹芳娴立于殿内,看着萧妍的双眼,镇定道:“嫔妾的熏香中被人掺了硫磺,在此期间除了皇后娘娘,只有欣答应一人曾进过嫔妾寝殿,能借用嫔妾纤体药的要药性来下毒的人,自然精通药理。”
说着,曹芳娴紧紧握住丝绢,“由此,皇后娘娘还觉得三菱和莪术之事,是阮氏做下的吗?”
萧妍看着堂下的曹芳娴,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不笨。”
曹芳娴侧了侧头,“皇后娘娘早就猜到了?”
萧妍抬眸,对上曹芳娴疑问的眼神,没有说话。
“是嫔妾忘了...”曹芳娴站在堂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凤仪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怎么会看不懂后宫的手段呢。”
说完,曹芳娴轻轻叹了一口气,“嫔妾叨扰皇后娘娘,这便告辞...”
“本宫可以帮你,”萧妍打断了曹芳娴的话,没管曹芳娴眼中的惊讶,径直道:“明人不说暗话,若你我所想皆是真事,欣答应手上的人命债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接下来,本宫会帮你谋划,直到你的仇报完,咱们之间的合作,也就结束了。”
曹芳娴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首位的萧妍许久。
“直到你的仇报完,咱们之间的合作,也就结束了。”
一直到回到永瑞宫,曹芳娴还在想着萧妍方才的这句话。
紫宸殿。
景离才刚下朝,便看见在紫宸殿门口等候多时的陈诗语。
见景离走近,陈诗语不满地撅着嘴,眸底也满是落寞。
景离自然知道陈诗语是因为昨夜自己失约,上前牵起了陈诗语的手,轻声哄着:“朕的小语儿不高兴了?”
陈诗语瘪着嘴,跟着景离入了紫宸殿:“皇上昨夜明明答应与臣妾赏花的,结果却教桃林里化成精的桃花勾了魂去。”
化成精的桃花,景离想起昨夜曹芳娴的醉态,不由笑了笑。
“昨夜确实是朕失约,”景离勾起手轻轻在陈诗语的鼻尖上刮了刮,“这样,你想要什么,朕今日都许你便是。”
陈诗语的眸子转了转,得意地浅浅笑了,“皇上说得可是真的?”
“君无戏言。”景离在暖座上坐下。
陈诗语一边为景离摘下了朝冠,一边歪着头道:“那臣妾皇上赐臣妾协力六宫之权。”
景离眸底一冷,转瞬后便归于平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你从前只想做个闲散之人,如今为何想要协理六宫了?”
陈诗语假装没看见景离眼中划过的猜忌和不悦,自顾自道:“皇后娘娘素来贤德,宫中人人称道,臣妾想跟着皇后娘娘多学学。”
景离看着陈诗语眼底忍不住的得意劲儿,便知道陈诗语只是为了与萧妍斗气,才想要协力六宫。
想清楚后,景离只怪自己刚才疑心太重,又拉起了陈诗语的手,将陈诗语一把拉进怀里,便道:“也好,你多跟皇后学学,也省得成日里无所事事,惹事生非了。”
“皇上!”陈诗语娇嗔着在景离的怀里撒娇,玩闹许久,才离开了紫宸殿。紧接着,便趾高气昂地往凤仪宫去了。
陈诗语入凤仪宫时,萧妍才刚用完午膳,见陈诗语满脸得意地进来,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
还不等人退完,陈诗语便大声道:“皇上赐了臣妾协力六宫之权,臣妾特来向皇后娘娘请教,没叨扰皇后娘娘吧?”
等殿内众人退去,陈诗语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萧妍才哭笑不得道:“你日日演戏,本宫都快接不住了。”
陈诗语挑了挑眉,坐在萧妍旁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这招儿真不错,既分了欣答应的宠,又让我拿了协力六宫之权,这一举,当真是重创了那姜云裳。”
萧妍进了一口茶,悠悠道:“她可不简单,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陈诗语晃了晃脑袋,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我如今有了协力六宫之权,出入你这凤仪宫,也方便多了。萧妍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萧妍与陈诗语对视着,笑了笑,起身从内寝拿出一个布包,那布包外包着一层沁了雄黄酒的麻布。
“做好了?”陈诗语伸手打开麻布,一眼便看出那布包用的是天香绢。
萧妍点了点头,闻着那布包散发出来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接下来就看你和瑾常在的了。”
陈诗语拿起那布包,看向萧妍,两人的唇角不知不觉勾出了一样的弧度。
惊蛰。
惊蛰之日,阳气上升,春雷乍动。
萧妍免了六宫请安,自己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晃着摇椅,一边摇着团扇。一日无事,直到午憩后,才想起去碧落殿看看沈玉蓉。
午后,曹芳娴做了好些别出心裁的新菜色,命绘影去紫宸殿请皇帝来一起用晚膳。
晚膳时,皇帝仪仗停在了永瑞宫外,曹芳娴一身素衣,随便拿了一支木簪将头发半挽着,提着灯笼,站在廊下等了景离许久。
景离见状,只觉得曹芳娴美得摄人心魄,与后宫的其他佳丽都不一样,旁人皆是浓妆艳抹,只有曹芳娴不施粉黛,别样秀美。
“怎的手这般凉?”景离牵住了曹芳娴的手,只觉得一阵冰凉,便将曹芳娴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轻轻呵了两口热气。
曹芳娴目光看向院子里的圆桌,“嫔妾给皇上做了好些饭菜,还准备了那烛台,这便是烛光晚餐。”
说着,曹芳娴羞红了脸,缓缓垂下了头。
见曹芳娴的脸颊上多了两抹红晕,景离的心头不由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