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里,炭火温热,萧妍已经被熏红了眼眶,尤能听见窗外冷风呼啸的声音。
小临子方刚离开,陈诗语便握紧了手,紧咬着牙恨恨道:“杀了他,萧妍,我要杀了他!”
说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颌。
仅是一念,萧妍沉下脸,原本和煦温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鸷与狠戾。
萧妍并未回复,只是浅浅点头。
陈诗语在凤仪宫里呆坐了许久,直到夜深,才慢慢止了哭泣。
两人并肩坐着,却没说话。
萧妍将旁的烛火都熄灭了,只点着一盏,放在桌案上。
“今日要你为了我忤逆顶撞他,实在是...”道歉的话已经在嘴边,可陈诗语却哽咽着说不下去,颤抖着身子道:“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萧妍冷笑一声,“从他听说了本宫曾同你说要将你在打入冷宫时,他便早不当我是那个阿婉了。”
景离想要的,不过是个能为他母仪天下又顺从乖巧的皇后罢了。
只可惜,从景离敲打萧妍,将萧桐纳入后宫起,萧妍就不再是那个顺从的阿婉了。
萧妍还未开口,陈诗语便叹道:“事情发生时太过突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安顿好陈家那个下人。”
陈诗语话音刚落,子书诚便翻身入殿,惊地陈诗语惊叫了一声,忙又慌张地将嘴捂住,却见萧妍并不惊讶,轻声问了一句,“这...是刺客?”
子书诚抱着剑,拉了一把圆凳坐下,“我是皇后娘娘的...”
子书诚犹豫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护卫。”
陈诗语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红着眼眶不可置信道:“你的...人?”
“算是吧。”萧妍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其实是豫王的人。”
萧妍自知从不曾给过子书诚什么恩情和好处,自然不好将子书诚算为自己的人。
子书诚摩挲着剑身,低头道:“你们陈家那个下人我已经带出城安顿好了,找了家客栈,至于陈家...人的尸身...”
子书诚看了陈诗语一眼,又别过了眼去,生怕勾起陈诗语的悲伤,“入夜趁着大理寺没人,我去查验了一番,他们的口鼻中没有烟灰,想来是起火前就已经被灭了口。”
一切都与所猜想的一致,陈诗语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阵,向子书诚道谢:“有劳你了。”
子书诚却是一愣,玩笑道:“想来跋扈张扬的湘妃娘娘竟会道谢?真是稀罕。”
陈诗语闻言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本宫只是跋扈,又不是不识礼数。”
说完,陈诗语扬手拭去了泪痕,起身将大氅穿上,“你们有事要谈,我便不多打扰了。”
萧妍点头。
待陈诗语离开,子书诚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猛喝了两杯才缓过来一口气,“渴死我了。”
萧妍拧了拧眉头,不解道:“这么渴刚才不喝?”
子书诚以袖口擦去了唇角多余的茶水,“刚才湘妃在,我怕在她面前坏了你凤仪宫的规矩,便不敢放肆。”
萧妍无奈笑了一声,“你当真多虑了,她在凤仪宫,可比你还放肆呢。”
子书诚又斟了杯茶水,问道:“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萧妍也喝了一口茶,轻声道:“本想让你帮忙照看一番陈家那人,也帮忙去看看陈家满门是不是先被灭口,而后放火。没想到你已经办完了,有劳你了。”
子书诚满脸得意,“我早就回来了,在凤仪宫暗处盯着,直到陈家出事便去查了。”
想来,景琛确实将子书诚教导地极好。
萧妍心头有股暖流忽而流动起来,缓缓将方才的阴霾扫去。
萧妍起身到床榻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和那枚景琛留下的兵符,“这封信,你帮我拿去萧将军府,给我父亲萧景山,至于这兵符...”
萧妍将兵符塞进子书诚的手中,“豫王在西宁有五万私兵,往后这兵权,便是你的了。”
“我?”子书诚忙将兵符放在桌上,连连摆手,“你说闯荡江湖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带兵打仗我可不行。”
萧妍又重新将那枚兵符放进子书诚的手里,语重心长道:“这是豫王的兵,豫王救了你,将你送去子书家,在本宫看来,你便是他的后人,这些,自然要由你继承。”
子书诚看着手中的兵符渐渐失了神。
“西宁这么多年始终的穆家看守,今年科举新人辈出,穆家头先被皇上栽赃,穆将军决心让贤却不告老,本宫猜想,”萧妍抬眸,坚定地看向子书诚,“这五万私兵的事,穆家是知道的。”
“不可能,”子书诚西西看着手中的兵符,“若穆家早与豫王有勾...”
子书诚舔了舔嘴唇,“有联络,为何当初要联合清原戴家谋反?”
“因为他早就想了结自己。”萧妍紧紧攥着桌角,冷然道:“他早已经放弃了龙椅,他这么做,就是要让端王与嘉王看着他的下场,让他们万不要贸然谋反,皇上...并不是个或顾念手足之情的人。”
萧妍想起,她去豫王府时,豫王曾说过,他本以为来人会是景璋或者景珏,便是想起自会告诉自己的弟弟,做个闲散王爷,快活一世便是。
萧妍攥着桌角的手愈发用力,直到指节泛白,“他选了戴家,一是因为戴家所在的清原与阿答汗部相近,二来,便是为了替我报当年的丧子之仇。”
说完,萧妍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子书诚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兵符,竟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子书诚倔强地憋着眼泪,许久,才转移话题道:“黄陵我去过了,韶安公主我也见了,只是那个秦煜。”
萧妍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结果是什么,但还是怀揣着一丝丝期待,也许景离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子书诚似乎看出来萧妍在想什么,目光躲闪着,温声道:“那个秦煜染了重病,殿试之前便暴毙身亡了,我看了一眼那尸体,是中毒不会错的。”
萧妍苦笑一声,“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