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宫门紧紧闭着,院子里的炭炉上煮着热茶,咕嘟嘟一阵,毋越又赶忙给三位主子的茶杯里添上了。
“本宫只是早知道这些东西会传扬出去,但从未刻意散布过。”萧妍郑重其事道:“尤其说你是妖妃的那个,更是与本宫无关。”
“连你都听说了?”陈诗语不可置信地惊叹道。
萧妍又送入口中一块蛋糕,小声道:“挑选蚕茧的时候,本宫多听了会儿。”
沈玉蓉在一旁偷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块儿蛋糕还没吃完,凤仪宫宫门缓缓打开,魏禧材入内。
萧妍将手上蛋糕放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安公公来过,皇上请您去紫宸殿用午膳。”
陈诗语见手上的银叉扔下,叮当一声吓得沈玉蓉一机灵,“皇后感染风寒,凤体违和,去不了了。”
萧妍将手覆在陈诗语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起身敛正衣衫,“备轿吧。”
陈诗语又想说些什么,沈玉蓉微微探了探,低声在陈诗语的耳边道:“别忘了你现在的人设,「妖妃」。”
萧妍回内寝换了身衣裳,上了凤辇往紫宸殿去了。
毋越随着凤辇一路走着,心里慌乱,不会是徐闽渊将那事情回禀给皇上了吧。
紫宸殿门口,萧妍正准备入殿,殿门外,毋越紧紧攥住萧妍的衣裙,目光恳切,轻轻摇头。
萧妍当即便明白了毋越的意思,轻声道:“放心,萧家在一日,本宫便不会有事。”
毋越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凤袍从手里滑走的一瞬,毋越只觉得心里愈发空落落的,悬在那里,连呼吸都逐渐困难起来。
紫宸殿里,各色菜品琳琅满目,萧妍心生疑惑,上前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景离急忙上前,将萧妍扶起,牵着萧妍的手走到桌前,拿起一个锦盒,“昨日与梁辰之议事太久,忘了给你,阿婉生辰吉祥。”
萧妍心下几转,接过那锦盒笑意缱绻,“多谢皇上。”
锦盒里躺着一支鎏金如意,萧妍的瞳孔里映着金光,温柔的笑意始终没有变过。
两人相对而坐,表面上一顿饭吃的舒适安逸,可萧妍知道,这背后景离定然是有旁的事,才将萧妍找来的。
因为那柄金如意,萧妍昨日便在紫宸殿瞥见过。
景离不过是将前几日给自己做了个摆件,顺手赠给萧妍罢了。
不出所料,景离以芝兰水漱口,还未将拭唇的素帕放下,便温声道:“再过几日,许是下个月,梁铮便会回京里述职,之后便会去清远接手萧将军留在清远的两万兵马,朕想...不如让韶安先回宫,将亲事定下来。”
萧妍垂眸,并未说话。
才不过半载之余,景离便将太后遗愿抛在脑后。
景离干咳一声,舔了舔嘴唇,继续道:“阿婉可愿替朕去趟黄陵?”
萧妍抬眸,眸光清澈,“自然,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不瞒皇上,臣妾也正有此意,”萧妍拭去嘴角油渍,“韶安年纪也不小了,三年太久,不如先将亲事定下来,对韶安也是好的。”
“当真?”景离欢喜道。
萧妍莞尔颔首,低下头的瞬间,眸光一黯,满是恨意。
第二日午后,听闻萧妍要动身去黄陵,陈诗语和沈玉蓉做了好些吃食送去了凤仪宫。
“本宫是去将公主接回来,不是去守黄陵,带这么些点心做什么?”萧妍将食盒推远,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陈诗语为了避险,便让沈玉蓉一个人去了凤仪宫。
沈玉蓉抱着景烨,在圆桌边坐着,看着凤仪宫里的人忙前忙后,忧心忡忡道:“臣妾与湘妃不能与皇后娘娘同行,也没法给娘娘备下些什么,倒是皇上昨日来碧落殿用晚膳与臣妾说起,臣妾才知此事。”
萧妍停下手上动作,伸出手摸了摸景烨的额发,笑悠悠道:“他让你来探探本宫的口风?”
沈玉蓉重重点头,眸子里说不出的复杂,一时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萧妍低下身子,将昨日从紫宸殿拿来的那柄金如意递给了景烨,任由景烨把玩着,“你便照实回他,本宫是真心接韶安回宫的,也早有此意。”
“可那梁铮,听闻面貌丑陋,目不识丁,粗鄙不堪,公主怎会甘愿与他定亲。”
萧妍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浅尝了一口,甜蜜又清爽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来,漫不经心道:“人不可貌相,或许他当真是个好人。”
沈玉蓉眉心微缩,“你昨日才说过,不会瞒着我们的。”
萧妍心虚地挠了挠眉头,又拿起另一块糕点品尝了起来。
沈玉蓉见状,知道萧妍另有计划,也算安心下来。
又过了一日,天刚蒙蒙亮,皇后仪仗便出了皇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街道上,人人都知道,皇后要去黄陵将韶安公主接回皇宫来。
“太后才薨逝半年,便又要将公主接回皇宫成亲去。”
“太后先皇都不在了,谁会真心心疼公主,把公主的婚事放心上呢?”
“别说了,天子脚下,莫要议论是非。”
凤辇刚出京里城,萧将军府的后门便叫人叩开了。
萧府伺候的人一边将扣子系上,一边跑着出来应门,“来了,来了。”
开门的人看清来人是谁,愣了愣,“皇...皇后娘娘。”
萧妍一身太监装扮,敏捷而迅速地进了门。
一大清早,萧妍便让毋越穿上凤袍上了凤辇,自己则穿了一件太监的衣裳,低着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队伍行至拐角处便离了队,往萧府去了。
一入府,萧妍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上一身便装,坐在正厅着人伺候,用上了早饭。
半碗粥刚吃完,萧景山便到了。
“皇后娘娘。”萧景山恭敬道。
萧妍并未抬眸,又添了一勺白粥,“父亲不必如此,一起用早饭吧。”
萧景山半信半疑地坐下。
自去年的千秋节后,萧妍与萧景山便未曾见过,已经一年的光景了,萧景山看着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的人,曾来过府上,找过父亲吧?”萧妍挽起袖子,拿起一只五彩兽纹碗,给萧景山盛了一碗粥,而后又轻轻将碗放在了萧景山的面前。
抬眸一瞬,目光从容却含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萧景山一怔,轻轻点头似是回应。
萧妍坐回位置上,又进了一口白粥,淡淡道:“是时候了,父亲,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