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少年少女们一起在祈祷室的隔间外,排起了整齐的队伍。
荼蘼用传感器探测到,队伍前方的所有隔间里面,都有着人类的存在。
“看来学校这边,是想要尽快修改好大家的记忆啊……”
“趁着老师们都集中在这边,让我悄悄看看,片山学遭遇了什么吧。”
被她偷偷留在走廊上的无人机,以光学迷彩模式无声起飞,然后从天井处向上攀升。
学校的全貌,在无人机的镜头里快速缩小。
没过多久,荼蘼就通过步态识别功能,找到了独自走向树林的片山学。
头发与胡子都很浓密的远藤老师,踩着片山学走过的轨迹,远远的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他果然没有注意到无人机……”
远藤老师的咒力,在学校里只算中等偏下,甚至还不如他的学生片山学。
所以荼蘼觉得,对方有很大的机会,无法觉察到来自空中的窥探。
至于片山学,荼蘼认为他已经没有留意到无人机的余力。
“远藤老师,我来了!”
“真是的……为什么要选这么偏僻的地方!”
来到指定地点后,片山学朝着树林大喊一声,然后喃喃的抱怨。
“远藤老……哇啊——!”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于是下意识的转身。
但下一秒钟,一个矫健的身影,一下子就把少年扑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
“难道它就是大家所说的‘不净猫’吗!?”
“为什么我会成为不净猫的袭击对象!?”
学转身的动作,令他刚好躲过了捕食者的致命攻击。
躺在地上的少年转头一看,只见一只足有豹子大小的花猫,正攀在他的身上,朝他不停哈气。
“别过来——!!”
脖子上突然传来的微弱触电感,让学下意识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下一秒钟,再次张嘴咬向少年脖子的大猫,顿时被对方的手臂,挡住了进攻的路线。
“啊——!!”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觉,使学不由自主的痛苦尖叫。
没有成功击杀猎物的大猫,不依不饶的咬住了少年的手臂,似乎想要把这件碍事的物体,直接用牙齿咬断。
“给我……去死!!”
学忍住痛楚,把自己的视线聚焦在大猫的脖子上。
一双无形的大手,就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掐住了大猫的颈脖。
大手不断使力,使大猫的骨头,发出了‘喀拉喀拉’的碎裂声音。
吃痛的大猫,不得不松开了少年的手臂,然后拼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但没过多久,脖子被挤压到,只剩下原来四分之一粗细的大猫,就‘噗’的一下,朝少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该死的家伙……!”
学一脚蹬开了双目突出的大猫,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少年忍不住发生了一声怒骂。
学不像早季那样,可以治疗受伤的身体。
所以他只能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包裹住不停滴血的手臂。
“不肯放过我是吧……”
少年刚刚处理完手上的伤口,就抬头看见,另外三只凶猛的捕食者,以近乎无声的步伐,悄悄把他围在了树林里。
学环顾四周,随即发现了一棵特别粗壮的大树。
他尝试以不惊动对方的姿态,一步一步的缓缓靠近大树,想要避免腹背受敌。
只不过,一只棕色的大猫,明显是发现了少年的意图,于是抢先进攻。
大猫趁着少年向左边观望,突然从他的右后方发起攻击。
大猫没打算一击致命。它以低角度扑出,一举咬住了少年的右边小腿,然后用力的向后一扯。
于是,学还来不及疼哼出声,就面朝大地的,被拉倒在落叶上。
“可恶——!!可恶——!!”
“快放开我!!”
在视线被阻隔的情况下,少年无法用咒力攻击身后的大猫。
他一边挣扎,一边奋力转身,想要用目光锁定身后的捕食者。
然而,大猫似乎很有应对咒力使用者的经验。
它拖着少年不停后退,使对方难以完成转头的动作。
“另外的两只不净猫呢!?”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被围攻的!”
学用双手不断的在地上乱抓,想要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他奋力昂起脑袋,四处寻找大树的数根,然后忽然惊觉,另外的两只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的视野里消失。
轰隆——!
少年身下的落叶与泥土,一瞬间被看不见的空气团所炸飞。
学连同咬着他右腿的大猫,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然后骨碌骨碌的滚下了一旁的小山坡。
“这一次,就轮到我来狩猎你了!!”
没等身子停稳,学就用咒力在自己的周围,升起一堵球状的土墙。
倒扣在地上的泥土大碗,不但止住了他翻滚的势头,更把在滚动中下意识松嘴的大猫,罩在了土墙的范围内。
咔嚓咔嚓——!
被咒力托举到半空中的大猫,垂直拉伸成长长的一条,然后从脖子开始,扭成了一根巨大的麻花。
“哈哈哈——!!”
看着浓稠的血液,有如毛巾上被扭干的水分一样,从大猫身上‘哗啦啦’的泼洒到地面,少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这样下去不妙啊……”
“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笑够之后,少年脸上的狂气,逐渐被手臂与右腿传来的痛楚所取代。
他再次用布条包扎好伤口,随后在碗状土墙上,打开了一个个小小的观察孔。
渐渐降下的夜幕中,他没有看到另外两只大猫的身影。
“肯定是藏在哪里,正打算偷袭我吧!”
“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学大手一挥。
包裹着他的厚实土墙,一下子碎裂成拳头大小的碎块,接着像炮弹一样,向四周散射出去。
喵——!
凄厉的猫叫,在附近的一处草丛里响起。
学没去查看自己的战果,立刻忍住疼痛拔腿就跑。
“啊呀——!!”
过于急切的少年,没有注意到从树枝上扑下的巨大黑影。
双眸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巨大黑猫,一下子把学扑倒在地上。
它用尖锐的牙齿,刺穿了少年的颈脖。
它那锋利的爪子,划开了猎物后背上的衣衫与肌肉。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
肾上腺素爆发的学,用力扭动自己的身体,把黑猫甩到了自己的身旁。
黑猫的牙齿与爪子,分别带走了少年脖子与后背上的一小块肌肉。
尽管如此,狂怒的少年,却没有因此而动容。
他举起右手,用咒力把刚刚爬起来的黑猫,向被泥块砸中的大猫发射出去。
当那两个毛茸茸的身体,在草地上撞击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少年突然用力握拳。
轰——!
两只巨大的不净猫,刹那间炸裂成漫天肉碎。
瓢泼而下的血雨,把少年淋成了狰狞的厉鬼。
嗖——!
血雨之中,一抹凌厉的寒芒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少年那完好的左腿,就被一支二指粗细的弩箭所贯穿。
碎裂的韧带与骨头,令他失去了身体的支撑点,然后‘啪嗒’一下,再次摔倒在地上。
在学看不见的半空中,响起了一阵阵衣衫被烈风扬起的声响。
一只只手持长矛的裸鼹鼠,从周围的大树上飞身跃下。
落下的惯性,令它们手中的利矛,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少年的身体。
“啊啊——!!”
顷刻之间,后背朝天趴在地上的学,就被十多根长矛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他想用咒力,拔出自己身上的长矛。
但一波接一波的痛楚,有如潮水一样冲走了他的理智,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咒力。
因此,少年只能趴在地上,下意识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哎呀!这次牺牲掉四只不净猫呢!”
“不愧是咒力比我还强的学生呀!”
“看来我要花不少时间来写报告了!”
看见目标失去反抗能力后,一直在远处观战的远藤老师,搓着下巴上的胡须,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为……什……么……!?”
学吃力的扬起脑袋,却马上被两根交叉的长矛压了下去。
他一边抵抗着脖子上传来的压力,一边咬牙切齿的挤出了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
“片山学,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这种问题?”
“看来你的确不是什么好学生呀!”
远藤老师弯下腰,一脸鄙夷的反问着少年。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用咒力干扰第一组的纸牌吧?”
“‘不得重复使用咒力,去影响同一个物体。否则咒力的互相干涉,所形成的空间扭曲现象,会伤害到附近的人。’”
“片山学,这样的规矩,你在小学入学的第一天,就已经被郑重告知过了吧?”
“现在的你,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没等对方回应,远藤老师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拿出一本小小的手册,郑重的读出了其中的一条规定,然后‘啪’的一下合上书本。
“我想……赢……!!”
疼得满头大汗的少年,毫不掩饰的说出了内心的执着。
“嗯嗯,谁不想赢呢?”
“老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着争强好胜的一颗心!”
“但是啊,作弊所得来的胜利,是毫无意义的!你只是在践踏别人的努力!”
“片山学,你违反了学校里最必须遵守的规定之一。”
“所以,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相应的代价!”
远藤老师那轻快的语调,渐渐变得严峻。
“不……!”
“你不是说过……那只是一场普通的竞赛而已……”
“我不需要为了……一个个小小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学用手指抓住地上的泥土,想要向前拖动自己的身躯,却只是让尖锐的铁制矛头,再次切开了他的身体。
“我想起来了……!!”
“我小时候的玩伴,还有小学里的好几个同学,就是因为小小的错误,又或者身体有缺陷,而一个接一个的,被你们大人处分,然后从我们的记忆里抹除……!!”
大量的失血,令少年进入了弥留的阶段。
他那短暂的人生,所经历过的全部片段,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飞快的倒转播放。
就连曾经被祈祷仪式所封印的记忆,也再次被痛楚唤醒。
“一周前的伊东守……也是被这样处死的吧……!”
“这座城镇,真是我们的地狱啊……!!”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我要让所有人,远离你们这些丑恶的大人……!!”
学插在地面上的手指,已经被坚硬的土块,掰开了手上的指甲。
但那个倔强的少年,依然奋力向前扭动着身体,想要从长矛中挣脱出来。
“很可惜,这是你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掠过草丛的弩箭,刹那间贯穿了学的头骨。
想要举起手掌,抓住天上月亮的少年,终于失去了眼眸里的最后一线光彩。
“斯奎拉,你们这新武器实在是厉害呢!”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连我也挡不住弩箭的偷袭吧!”
远藤老师转头看向,一旁沙沙作响的草丛。
三只裸鼹鼠抬着一个弩箭发射器,还有跟在旁边的斯奎拉,一起从半人高的杂草里钻了出来。
“听说这次的目标,是一位咒力强大的神明大人后,在下就不敢怠慢,立刻把部落里最好的武器拿过来了!”
斯奎拉搓着双手,毕恭毕敬的向远藤老师解释到。
“哦,是嘛!”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做出如此精巧的武器啊!”
远藤老师好奇的把玩着,那个需要三只裸鼹鼠同时操作,用绞盘来拉动弓弦的弩箭发射器。
但下一秒钟,他面前的弩箭发射器,发射器旁边的三只裸鼹鼠,还有正在从少年身上拔出长矛的矮小身影,以及片山学的尸体,同时在凭空升起的烈焰中熊熊燃烧。
“神明大人!小人们没有得罪阁下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斯奎拉想要用手扑灭同伴身上的火焰,但马上被烫得跳了开去。
“片山学说出了一些,你们不该知道的情报呢!”
“而我们了解到,最近你们部落里,有不少化鼠正在学习人类的语言!”
“万一你们听懂了他的话语,然后把这些事情,在孩子们面前提起就麻烦了!”
“为了免除后患,我就只好做得彻底一点了!”
远藤老师无奈的双手一摊。
“神明大人!我们只是在完成,阁下所布置的任务啊!!”
“请神明大人高抬贵手,绕小人们一命吧!!”
斯奎拉把烫伤的双手按在地上,朝着远藤老师不停的磕头。
“斯奎拉,你不要忘记,是谁给予了你今时今日的地位!”
“人类的秘密,只有你这一只化鼠可以知道!如果走漏了半点风声,我会立刻算在你的头上!”
“最后,你给我记住!这片森林里,并不是只有你们‘食虫虻’这一个化鼠部落!”
阳光爽朗的粗犷大汉,展露出了从未在学生们面前出现过的阴狠面容。
“是……是的!”
“在下一定会铭记神明大人的教诲!!”
斯奎拉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用惶恐的声音,回应了远藤老师的话语。
它那尖锐的指甲,刺穿了被烈火烫伤的手掌。
在大汉看不见的阴影里,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液,从它紧握的拳头里不停滑落。
“原来这所学校,就是这样处理校内的不安因素吗?”
“没想到斯奎拉,也会被牵扯到其中……”
荼蘼从祈祷室里出来的时候,远藤老师与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斯奎拉,各自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片山学的下场,使她了解到曾经的伊东守,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
“学校为什么不找一个咒力更强的人,来直接击杀片山学?”
“使用那些大猫,还有裸鼹鼠来除掉学生,不是效率很低的事情吗?”
旧的问题被解答后,却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远藤老师现身的时机,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他就不担心,自己被临死前的片山学,用咒力反杀吗?”
“我似乎还缺少了某个关键的情报……”
尽管片山学所说出的秘密,让荼蘼渐渐勾勒出这座小镇的轮廓。
但她依然觉得,以现在所掌握到的信息,并不足以维系这个理想中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