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噬’病毒爆发之时,装作受到精神创伤的荼蘼,正在甲板上接受国木田独步的安慰。
通过一路的见闻,以及对那个侦探社新人的套话,她快速梳理出这里的状况。
这个平行世界的发展历程,跟荼蘼生前的世界非常相似,只是多了各种天马行空的异能力。
病毒爆发之后,荼蘼从费奥多尔的广播判断出,自己已经被卷入一起非常麻烦的事件。
她入侵了种田他们的通讯频道,一边掌握状况,一边跟国木田一起,救治病倒的乘客。
荼蘼甚至比休息室里的福泽谕吉他们,更早知道核弹的存在。
她用重力波的特征粗略判断出,大家脚下的邮轮,正处于广阔的太平洋中间。
她的仿生人躯体,无法进行长距离飞行,也不能在深海中长时间活动。
因此,帮助这艘邮轮解决核弹危机,似乎是荼蘼现在的唯一选择。
通过之前跟国木田的对话,她快速计算出,在不暴露自身能力的状况下,她必须先帮大家找出病毒的根源,最后让康复的福地樱痴,把核弹丢下船。
“国木田,你说的是真的吗!?”
种田有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捏住国木田的肩膀。
“我不敢肯定……但我愿意试试!”
“毕竟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蓝发少女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国木田的身后走了出来。
“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月见荼蘼……一个有点技术的网络黑客!”
休息室里的多道炽热目光,吓得少女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她定了定神,然后怯生生的开口。
“我的电脑是特制的,并未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
“如果可以通过卫星连上网络,我有信心用自己的黑客技术,帮大家找到那个病毒制作者!”
荼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黑客技术……?”
年近半百的福泽谕吉,对某个词语感到疑惑。
这个世界正处于21世纪早期,那个刚刚拉开第四次工业革命序幕的时代。
个人设备的智能化即将铺开,4G移动网络开始推广。
而人工智能的商业应用,尚处于理论阶段。
警察们查案与寻人的手段,依旧是古早的人海战术。
因此,不仅是作风老派的福泽谕吉,就连在场的一众年轻人,现在都无法想象出,怎么在这艘孤岛一样的邮轮上,找到那个有可能出现在世界任何地方的病毒制作者。
“月见小姐,我相信你!”
“请告诉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种田紧紧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只不过,在我们开始行动前,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核弹的事情,还有邮轮现在的状况。
严峻的形势,很可能吓到那个高中生外表的少女。但紧迫的时间限制,是所有人必须考虑进去的重要因素。
“核弹……!!”
全身颤抖的少女,差点没抱稳怀里的电脑。
“我……我会尽力的!!”
她数次深呼吸,然后咬紧嘴唇,现出了坚毅的神色。
“那么……现在我需要的是,恢复邮轮的部分供电,还有修复船上的卫星通讯设备!”
“如果还能获得病毒制作者的一些情报,就可以大大加快搜索的进程!”
“否则我只能,从刚刚抓住我的那个人身上着手了……”
蓝发少女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供电与卫星设备交给我!”
“之前在甲板上,给直升机整备的那几个工程师,刚好没受到病毒的影响!”
种田马上整理出首先要做的事情。
“我记得,你们已经抓住费奥多尔留在邮轮上的内应了?”
“看来是时候,重温一下我的老本行了!”
太宰治那温和的笑意,快速褪去了原本的温度。
在种田的迅速调动下,所有能够行动的干员,陪同着数名工程师,分别冲向邮轮的供电设施,以及顶部的卫星通讯装置。
对于一名合格的工程师来说,修复邮轮的备用发电机,并非是一件难事。
电磁脉冲过后,乘客们就一直笼罩在昏暗的紧急照明灯中。
尽管电力有限。但再次亮起的部分灯光,依然为向往光明的人们,驱散走黑暗所带来的彷徨。
“种田长官,这边出了一些问题……”
同一时间,围绕在卫星设施旁边的工程师们,不停拭擦着额角上的冷汗。
“卫星设施的核心部件,被电磁波严重烧毁……”
“以我们手头上的工具,根本无法修复!”
其中一名工程师,看着铺了满地的焦黑零件,向对讲机汇报。
“只要替换掉这些部件就可以了吧!!”
国木田抢过种田手上的对讲机,跑向了甲板的方向。
荼蘼马上就要用到通讯装置,于是也跟了过去。
国木田一直捏在手中的书本,是一本封面写着‘理想’二字的笔记本。
他的异能力,正是能够用这本笔记,制作出书写在上面的任何物品。
“这是……!?”
国木田赶到现场后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他用笔记本制作的物品,有着不能超过笔记本大小的限制。
这个限制,可以用零件的拆分来克服。
然而,他发动异能力的前提是,完全理解该物品的作用与构造。
此时此刻,一本本比枕头还厚的说明书,使国木田的衣衫,迅速被冷汗浸湿。
“怎么样,国木田?”
“能做到吗?”
随后赶到的种田,马上看明白了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我尽力……!”
“不!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国木田咬紧牙关,向种田保证。
后者不想给这个20岁出头的青年太大压力,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正如太宰治预料的那样。药品耗光之后,邮轮内部开始充斥着骚乱的声音。
‘共噬’病毒并未对老弱病残,给予特别的优待。
一小部分身体虚弱的,本身就有基础病的,还有被病毒诱发了并发症的患者,已经永远的闭上了他们的双眼。
秩序快速崩溃。
痛失亲友的,寻求自救的,又或者只是想肆意挥霍最后时光的乘客们,把满腔的悲愤,全力发泄到视野里的一切事物之上。
“镇定剂,麻醉药……只要是能找到的东西,全都给我用上!!”
“什么都用光了!?那就给我直接打晕他们!!”
“你们机灵点!!之后不论成败,这都是我们最后的努力了!!”
种田的叫声,不断从门外传来。
设备室里,一众工程师们,正抱着厚厚的说明书,给国木田讲解卫星通讯设备的结构与原理。
只不过,高强度的填鸭式教学,并未冲淡国木田脸上的困惑。
“请各位出去一下……”
荼蘼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把所有干员与工程师都请了出去,再让种田远离卫星设施,最后‘嘭’的一下,关上设备室的铁门。
“月见小姐……?”
国木田满脸不解的看着蓝发少女。
后者没有理会国木田。
她靠墙而坐,整个人缩成一团,把小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少女的反常举动,似乎只是为了获得片刻的安静。
“……月见小姐已经对我感到失望了吧!”
明明厚实的大门,已经把各种烦人的声音隔绝在设备室之外,捧着说明书的国木田,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随后,这个烦躁的青年,找到了原因所在。
“……当初夸下海口的时候,我就早该想到,这些工程师们也要花费好几天才能弄懂的部件,我怎么可能在两个小时内搞明白呢?”
“更何况这两个小时,并不是全部都属于我的!”
荼蘼没有回应。
国木田却越说越激动。
“成为侦探社一员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数学老师啊!!”
“这样的我,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跟种田先生他们一样拯救这艘船!!”
他一拳捶在面前的通讯设备上。
机器的棱角,令国木田的右手染满了殷红之色。
“月见小姐好不容易才克服恐惧,去面对‘核弹’这个恐怖词语……”
“如果最后因为我的无能,而导致月见小姐无法发挥自己的本领,那我不是辜负了你的勇气,还有大家对我的期待了吗……!!”
国木田就像是发泄一般,高声吼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焦虑。
从眸子里散开的雾气,朦胧了他眼镜的镜片。
“国木田先生,你相信我能找到病毒的制作者吗?”
荼蘼忽然抬起头,询问不远处的青年。
“我对月见小姐很有信心!”
“毕竟你是在绝境之中,还能够勇敢站出来的那个人!”
国木田低头擦干净镜片,顺便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国木田先生是一个好人呢。”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说出违心的话语来鼓励我。”
“莫非国木田先生……是很擅长跟女孩子相处的那种人?”
蓝发少女轻轻一歪脑袋,面无表情的发问。
“不!我不是!!”
“我发誓!我绝非是你想的那种人!!”
国木田以慌乱又夸张的肢体动作,做出否认三连。
但对方脸上的笑意,使他马上意识到,少女只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说出了心中的郁闷,然后再运动了一下身体的关系,国木田发现一直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无形压力,悄悄的消退了一大半。
“如果我没猜错,那种田先生,还有你们的社长,甚至是正在邮轮上奔波的干员们,其实都不相信我凭借这台小小的电脑,就能找出隐藏在幕后的病毒制作者哦。”
“或许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最后能成功呢。”
收到预定的效果后,荼蘼重新回到正题。
“那为什么大家……?”
少女的话语,使国木田愣住。
随后,他下意识的反问到。
“拯救6000多人这个理想,实在是太过宏大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说不定大家的行动,只是为了不想对既定的命运,轻易作出妥协而已!”
荼蘼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是啊!的确是这样!!”
国木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哈哈哈——!!我真是不自量力!!”
“明明只是刚刚加入侦探社的菜鸟新人,我却居然狂妄到,将拯救所有人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
他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没错!我只要专心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
然后,迷惘的青年,终于彻底醒悟。
国木田再次拿起说明书,犹如海绵般吸收着里面的知识。
在这种必须争分夺秒的时间里,他手中的书本,却被蓝发少女突然抽走。
其实就连国木田自己都不知道,他不需要像真正的工程师那样,读懂眼前这些厚厚的说明书,才可以用异能制作出相应的零件。
早在国木田安慰她的时候,荼蘼就从这个城府不深的青年口中,打探清楚对方异能的特性。
超凡的运算能力,使荼蘼精确计算出,国木田发动异能所真正需要的信息量。
而她那集大成于一身的仿生大脑,则有着仅用数张草图,再加上简短解释,就可以让国木田理解这些‘古董’通讯设备的功能。
“国木田先生,你想要回顾一下当学生的滋味吗?”
荼蘼扬了扬手中的白纸,然后问眼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