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寒舟凝声问:
“何人!”
“公子,是我,姑娘的药已经煎好了!”门外之人轻声道。
沈婉轻吐一口气,缓缓坐回案几旁,凝眉沉思,然而她的思绪却如一团乱麻,混沌不堪。
姚寒舟开门接过药碗迈入屋内,用嘴轻吹许久,方至沈婉身前,将勺中汤药送至她唇边:
“婉儿,先把药服下!”
沈婉嘴角微扬,轻声道:
“我哪有这般娇弱!”
言罢,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而后起身:
“寒舟哥哥,出发吧,我喝了这药很快就会好,你看,我的身体当真无恙!”
她明明精神不济,面色潮红。
姚寒舟只轻声言道:
“若追上流风,待羌兵来袭之际,众人无暇他顾,林姨和夷殇恐有危险!不如我们暂且放慢行程,将羌兵解决,再去追赶他们,如此可好?”
姚寒舟所言似不无道理,沈婉蹙眉,重新落座。
又闻姚寒舟道,“莫急,趁此间隙,不妨将你那极北蝮蛇之毒,尽数涂抹于兵器之上!如此一来,定能节省不少气力!”
言罢,他当真取出自己的佩剑,欲让沈婉为其涂毒。
沈婉不禁莞尔:
“你莫非以为我那极北蝮蛇之毒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可是我在仙灵山历经艰辛,捕获数条极北蝮蛇,耗费诸多心力才淬炼而成,那是必死之人才配享用的毒药,怎能用它去对付虾兵蟹将?”
说及此,沈婉又欲起身:
“不行,寒舟哥哥,我们还是须得快马加鞭回到北晏,阿格泰死在上京,羌王定会举全族之力攻夷,南征军或许会向北撤些兵力回来,这不正是蒙山军劫城的最佳时机吗?”
姚寒舟又何尝不知,然沈婉现今高热未退。
尚书府殒命多人,沈婉心结难解,且多日未曾好生休养,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亦难以承受,更何况,她是个女子。
沈婉,无非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若此时贸然动身,阿格泰的余孽追来,在野外之地,他与沈婉必会身陷险境。
在此客栈,会安全许多,再停留一夜!姚寒舟心中这般思量。
他揉了揉沈婉头发,沉声道:
“行军之速岂能与我们一人一骑相比?若羌夷果真开战,战事必将持续数月,乃至数年,我们明日动身,于大局并无丝毫影响!”
“快去睡吧,待你康复,才能同我一起砍人!”
沈婉心有疑虑,姚寒舟又道:
“不必担忧!我自有计较!”
见姚寒舟言语笃定,沈婉稍感心安,自行爬上床榻,只因她的头脑着实昏沉。
姚寒舟侧卧于榻上,难以入眠,他在等待。
未几,他听闻纱帐中的人又在胡言乱语,转身望去,只见沈婉身躯微颤,似又陷入梦魇。
姚寒舟起身走到床前,掀开帘子,见沈婉眼角有泪,面色依旧赤红,观其模样,显然痛苦至极。
姚寒舟掀开帐帘,于沈婉身后躺下,顿感热气扑面。
身前女子的秀发宛如瀑布般垂落于身后,柔顺光滑,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香气在密闭的空间中若隐若现,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姚寒舟小心将沈婉揽入怀中,希望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沈婉只觉有微凉的湖水在自己身旁,让她倍感清爽,便不由自主地向那凉意靠近。
“寒舟哥哥……我们还能回到北晏吗?”
姚寒舟低头,见她似乎仍在噩梦之中,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流泪不止。
强大,不过是她想要展示给他的表象,
而今,她哭得这样毫无防备,令姚寒舟心头一紧。
他轻轻在沈婉的额头落下一吻:
“会的,我们一定能回到北晏!”
“婉儿,待回到北晏,我们就成亲吧!好不好?”
怀中的人似乎听清了他的话,瓮声瓮气地回应道:
“可我是个毒妇,而且还和别人有过婚约!”
“你不是毒妇,你是我的婉儿!以后谁敢说你是毒妇,我便撕烂他的嘴!”他轻声安慰道。
“寒舟哥哥,你不怕我吗?”
“我不怕你……我喜欢你……”
沈婉太热了,她感受到头顶姚寒舟沉重的呼吸,便觉那是湖边的风,她要抬头去吹那风……
柔唇覆在他的脸颊,姚寒舟身体一僵,沈婉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将头离开她,而后又缓缓靠近她,密密麻麻的吻纷纷落下。
“婉儿!”
“婉儿!”
他的目光温柔而炽热,他轻触她柔嫩的脸颊,亲吻她的眼角和泪水,落下的吻里,夹杂着一声声缱绻不休的呢喃。
当触及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时,沈婉终是禁不住嘤咛出声,那声音中似羞如嗔,犹如黄钟大吕,将姚寒舟从梦幻中唤醒。
怀中的人衣衫有些凌乱,脖颈之处已是红痕点点,她也躁热不安,气喘连连。
姚寒舟暗自懊恼,自己竟做出了这般趁人之危之事,他轻轻拉过沈婉的衣领,触及雪白的肌肤上些许湿意。
原本的懊恼一扫而过,他惊喜道:
“婉儿,你出汗了,似乎退了些热!”
姚寒舟强忍着身体的异样,更加用力地将沈婉拥入怀中。
“婉儿,我终于放心了!”他又说。
沈婉强压着想要拿针戳他的冲动,这人将自己亲成这样,竟是为了让自己快些出汗退热?
说要与我成亲也是为了让我激动出汗?
这人怎能这样?着实令人气恼!
“嗯,我体质好,自然恢复得快!”她赌气回应,然,很快便昏睡了。
怀中之人汗水涔涔,脸颊红潮渐退,呼吸渐趋平稳。
姚寒舟这才松开沈婉,起身找来干净衣物为她换上,而后在她身侧和衣而卧。
月已中天。
数名黑衣人闯入前院,旁侧的盆栽微微晃动,似有机关被触发,客栈上空飞来无数弓弩,多人应声倒地。
为首之人骇然,后退一步,抬头望去。
那二楼雕栏处,立着一名男子,身着宽大青色长袍,却并不系鞶带,内里的寝衣若隐若现,头发只松垮垮地挽成半个髻。
沈婉闻得声响,亦即刻起身至屋外,随即,院里有黑衣人怒声震天:
“你这毒妇,果然在此……”
话未说完,一支箭尾已刺入其嘴中,顿时鲜血四溅。
“我真怕你们今夜不会来了!”
姚寒舟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弓,又看向院子里的人,那模样,仿佛他并非有意杀人,只是被人搅扰了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