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啊。”
刚打开老庙大门,洛玉听到这么一句。
他没应声,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前方。
荒山野岭,杳无人烟,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道上,出现一个欣长的人影。
走近时,洛玉才看清那人是个少年模样。
个子很高,单手提着黑色帆布包,上面绣着他没见过的鸟兽,两耳挂着一对墨绿色流苏银饰,脸上戴着黑幔纱,看不清具体容貌。
少年穿着单薄,一件深绿色长衫刚刚过膝,袖子和领口也绣着一种金色花纹。
花纹形状繁复,看起来像蛇,又像虫。
栩栩如生,逼真至极。
洛玉觉得有些眼熟, 就是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见这人的装扮也不太像当地人穿搭,反倒像是边疆外来的异域民族。
大雪天来到这里,十有八九可能是迷路。
洛玉见少年可怜,不好把人赶走,指着自己,不确定问道。
“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少年仰起半个脑袋,又长又密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看着特别乖巧。
“是的,姐姐。”
“呵!”洛玉忍不住抽动嘴角。
近距离听到这人声音,还是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孩子。
但重点不在这,而是这小屁孩刚才叫他什么,姐姐?
“喂,小屁孩,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叫谁姐姐呢,我是哥哥。”
洛玉穿进这具身体,至今还没有见过原身的样子。
少年喊他姐姐,想来原身应该长得不错,不禁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刚到这个世界时,就一副女相打扮,顶替原身逃婚的姐姐,嫁入藤家。
说起藤家,他们是半年前突然来到花溪镇的。
藤家闭门不出,却以名为‘朽木生机’的一种古老秘术,将镇里绝大部分患有绝症的人一夜之间治好,瞬间崛起来的名医世家,很多有头有脸的名门闺秀都想嫁进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藤家大少爷偏偏就相中了洛家的千金。
洛家早些年间在花溪镇还算是个有名望的家族,直到洛家家主洛中庸去了一趟大漠,回来后便莫名染上吸大烟的毒瘾,家中积攒多年的财富,没几个月时间就被洛中庸全部败光,还欠下一屁股外债。
藤家看上洛家千金后,许诺只要令千金嫁进藤家,不但把洛家欠下的所有债务还清,振兴洛家家业,还会用藤家独有的秘术,帮助洛中庸彻底戒除毒瘾,永不再犯。
洛中庸膝下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洛霜,小儿子洛玉,皆由他难产离世的前妻所生。
现在洛家的二夫人洛雨宁,是洛中庸叔侄的孩子,嫁进洛家十年时间,诞下一名痴傻儿。
因担心洛家未来家业会被洛中庸前妻的孩子继承,心生怨念,对洛霜和洛玉,犹如跗骨之蛆,眼中之钉,恨不能立马铲除,赶出洛家。
洛霜从小听话懂事,知书达理,未嫁人之前,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女德。
但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藤家接亲的前一天,突然和别的男人私奔,杳无音信。
为了让洛家恢复以往辉煌,偿还欠下的债务,洛雨宁逼着和洛霜有七八分像的洛玉,男扮女装嫁进藤家,并强硬要求洛玉尽量不要和藤家大少爷洞房,拖着直到他们找回洛霜。
否则藤家要是发现嫁进来的女人变成了男子,别说藤家声誉会受损,洛家以后就更别想在花溪镇混了。
洛玉现在还记得,他身穿大红喜服,头戴纯金凤冠,被八抬大轿抬进藤家大院。
在和未谋面的滕家大少爷完婚后,忽然涌过来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老妈子,强行把他带入一间封闭昏暗的房屋里。
说是在洞房之前,要检查新娘是否完璧之身,否则就是玷污他们藤家世世代代供奉的一个上古神只。
洛玉在那个时候才发现,他穿进来的这具身体,是个病秧子,弱的不行。
骨瘦如柴的干瘪身躯,上面布满了一个个被针灸长期扎过的小红点。
手臂上也有一片片像是泡过药浴,肌肤不耐受而冒出来的各种丘陵红疹。
可以说,这具身体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
更别说挥动双臂,去阻止那些扒他衣服检查下体的老妈子。
很快,他男子的身份彻底曝光。
因藤家不想把事情闹大,晚上才通知洛家把人带回去。
洛中庸沉迷于吸食大烟,整天浑浑噩噩,精神不振,一直泡在烟馆,家中所有大事几乎全权交给洛雨宁管理。
洛雨宁没想到洛玉男扮女装嫁进藤家的事会那么快暴露,一怒之下,当众打断他一条腿,又连夜让人把他丢到乡下荒山上的一处废弃老庙里,自生自灭。
在他修养期间,果宝才告诉他,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两个。
治好原身体内的怪病寒症,以及在庙中等到目标人物出现,治好那人的怪病。
他在破庙里待了三个月,除了几天前跑到庙里抢走他所有东西的四个无赖,这少年,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第五个人。
一想到这,洛玉突然振奋起来。
双手抱臂,狐疑的将那少年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听他说话中气十足,看他身板笔直挺拔。
墨色短发下的青色瞳孔,也被周遭白雪映衬的过于透亮和清冽。
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一个有病的人。
但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指不定他身体里面就有什么毛病。
“小孩,你身体有问题吗?”
“砰!”
少年手一松,提着的帆布包突然掉到雪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撞击响。
看少年慌乱的样子,洛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了,心中窃喜。
正要开口问清具体病症,就见少年若无其事的捡起帆布包,用手拍了拍底部黏上的几片积雪,眼眸微垂,淡淡道。
“哥哥是在担心我满足不了你吗?”
洛玉神情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咳咳…你刚才说,满足我什么?”
少年轻轻蠕动了两下嘴唇。
声音虽小,但在这空旷荒凉的半山腰上,洛玉还是听到。
他说。
生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