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完美圆阵
作者:抱璞老人   阴谋天下秦二世最新章节     
    “你去,把上柱国给孤找来。”陈胜对胡武说。

    胡武知道陈胜上心了,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陈胜身形一软,身子垮了下来。殿中的内侍和宫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惹大王生气,都小心翼翼的看着陈胜,生怕错过一个暗示,没有服侍周到就大祸临头。

    陈胜心里乱极了,自从周文出发讨伐暴秦,一直都是捷报频传,所带之军的人数不断扩充,吴广在到达荥阳之前也是如此,周市以数千人一路向东北,也扩军到了数万人,直接打到了齐地……

    算一算,鼎盛时期在陈胜名下的军队总数超过了五十万之众,这让他沾沾自喜的认为,打天下也不难啊,要知道当初秦灭楚出动了举国之兵也不过六十万。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舒舒服服当了几个月的大王,舒舒服服的享了几个月福,这大王做的,又有威仪,又倚红偎绿,又山珍美味……

    谁知道,吴广出师不利也就罢了,毕竟荥阳坚城围攻了一个多月也不算很长时间,七国混战时围城几个月不克的情形并不少见。可周文攻破函谷关后竟然全军覆没,这才让他猛然惊醒,真正的大秦雄师,是之前自己这帮人所遇到的那些郡兵是无法比拟的,一个做少府的文职官吏一样能成为难以抗拒的大将军。

    从周文一败,他突然觉得自己瞬间建立起来的庞大王国瞬间就危机四伏,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了。现在,楚人中又出了个世代兵家的贵族后人用轻蔑的目光俯视着他,难道自己会死在同为楚人的反秦者手中?

    “大王,上柱国候驾。”内侍不大不小的声音把陈胜从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惊醒。

    “让他进来。”

    “王上,臣蔡赐见过王上。”丹陛下,蔡赐带着倦容向陈胜施礼。

    “上柱国免礼,坐。”陈胜重新挺直了身躯,“这么晚了,还搅扰上柱国,孤甚感过意不去。”

    “王上言重了。王上唤臣前来,可否是因最近几日王都的传言?”蔡赐开门见山的问。

    “正是。上柱国自然知道,现在田臧在荥阳牵制秦军,魏军在临济距王都四百多里,宋留在南阳也距王都七百里,邓说和伍逢在王都以西三百里到四百里,王都东面只有张贺的两万人,王都之内有二万人,周边只有吕臣所领万人。”

    “而且,”陈胜略带疲倦的说,“周市把魏咎要回去立为魏王,孤对魏咎在孤处于危急时是否真能全师来援深感疑虑。如此算来,田臧和宋留都暂时不可动,伍逢与邓说为孤拱卫西边也不能动,如果会稽郡那边真的对孤王不利,可资动用的军兵也就是五万人左右,孤不能不担心啊。”

    “王上其实不用太过担心项梁。”

    “上柱国此言何意?”

    蔡赐从容的笑笑:“虽说王上在王都的兵力不足,可项梁刚刚起事,以会稽郡之边远荒芜,人口稀少,项梁一时间最多能够聚兵之数也超不过二万。且会稽郡距离王都足有一千七百余里,大王可派一些细作,得知项梁军确实有不利王上之意并向西进兵时,速调伍逢、田臧、周市前来卫护也不迟。何况,传言就是传言,若项梁并无对大王不利之意,吾等先自惊惧就毫无必要了。”

    “那依上柱国之意,如何得知项梁是否意欲对孤不利或并无此意呢?”

    “大王以张楚为名讨伐暴秦,且当今天下在山东大王起事最早,所拥疆域最广,且派出的各路义师都在奋力攻伐秦之郡县。文公伐关中虽然失利,但讨伐暴秦的大义,大王已经树立起来了。且现今还有上将军臧在荥阳抗击秦军,这也是天下有目共睹的,所以项梁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矛头不先指向暴秦而先指向大王。至于如何获知项梁本意,臣有一法,或可一试。”

    “上柱国快快讲来。”陈胜被蔡赐的一席话说得心中踏实了很多,又听蔡赐说有法可试,连忙求问。

    “前有广陵人召平向大王讨将军之职,愿为大王取广陵。臣知将军召平已经号召了四、五千义士,正在逼近广陵。大王可下诏将军平,让其使人持大王诏,拜项梁为大将军。项梁若奉大王诏,则其心中必无对大王不利之想,若其不奉诏,大王则可提早做好相应的准备。”蔡赐续了口气,“不过大王不管这个传言是否真伪,有些事一定要先做起来。”

    “上柱国乃孤股肱之臣,需要做什么尽管畅言。”

    “大王也知王都卫护力量不足,现文公已败,将军邓说在郏县已无驻守的意义,西向的防御有将军逢在许县即可,所以大王可调邓将军回驻扶苏,此事一也。事二,诏邓说、伍逢、张贺、吕臣募兵,即可防西秦,亦可防东项,力保王都安定。事之三,既然传言说项氏会对大王不利,大王亦可借流言之力,于军中暗传项氏鄙夷张楚之卒,以闾左闲民揭竿为兵并无战力,若项氏灭王,其部众皆仅可为轻兵。”

    轻兵,战阵前排持矛者,因不带甲便于灵活行动而谓之“轻”,但因为不带甲,所以在防守时也就属于肉盾,在进攻时则是带头冲锋送死的。

    蔡赐咧嘴一笑:“军卒若知项氏鄙夷,遇项氏军必死战,即或降项,也难同心协力也。”

    这时代还没有竖大拇指夸赞的手势,不然陈胜一定会双挑大指大赞蔡赐:“上柱国所言之事孤皆赞同,今日天晚,明日上柱国可代孤拟诏调邓说回,并诏各军募卒,同时拟诏给将军召平和项梁。至于借助流言之事,由孤密诏各军。”说完,大大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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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陈平向胡亥奏报:“大将军邯击破田臧后,第二日即先以骑军在东南方向堵住李归军的退路,第三日十万步卒围营。李归出营列阵相抗,大将军邯以一万骑军凿穿其阵,然后以步阵围而歼之,李归军溃,李归战亡。大将军邯奏称,陛下所创的骑军凿穿战法真是非常犀利。”

    “那也是他们自己运用的好。”胡亥假客气着,欢喜之情却溢于言表。

    陈平心中一乐,这个皇帝,很多时候那种孩子气还是藏不住。

    “司马欣和董翳都到位了?”胡亥说的内容是问话内容,但意思却不是真的发问,因为它接着就说:“让他们把邓说和伍逢尽快解决掉,章邯那边暂且在荥阳休整,按上卿原策,待南路和中路两军会合许县后分兵四万北上。”

    “嗨,臣这就拟诏。”

    “荥阳田臧有十八万人,章邯的俘获有多少?”胡亥关注的神情像个人贩子一样。

    “陛下,据大将军奏报,”他一边把章邯通过快传发来的译出奏简递给姚展送上御案一边说:“十八万张楚军伤亡约有三万,俘获四万七千左右有战力者,秦锐伤亡约五千。陛下也知道,野战中击溃易、围歼难,溃兵一哄而散是很难完全堵截的。”

    “四万多……”胡亥有点不满足:“兵溃而亡于野,也会聚集成团,诏章邯派出五曲骑军,以千人一队,向外搜索百里,遇到成伙的溃兵或击杀或俘获,省得他在荥阳就光闲着食粟。”

    陈平笑了:“臣奉诏。”

    “还有,让他在俘获者中选强壮者补足伤亡之数,剩下的都给我押回关中,送到河南地去。对了,荥阳之危既解,押送俘卒之事交给李厉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他了,正好让他回一趟咸阳和父兄相见,让李厉从守城者中选五千有功者,让章邯出一曲,共同押俘回来,由李厉领军。荥阳敖仓的防务交给令狐牟吧,诏任令狐牟为三川郡尉,提爵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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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将军,”郏县县衙,将军邓说坐在主位上,下面就坐的都是他的裨将和千人将,“大王诏令来了,命我等回兵扶苏,同时沿途继续招纳义士,扩大军力。”

    “早该如此了,”一个裨将说道:“大将军文败了,我等这条退路的作用已经失去,就这二万人如何挡得住刚刚大胜的虎狼秦师?”

    “将军,”一个千人将向邓说行礼:“既然大王有诏,何时开始撤离?属将听闻秦军去解荥阳之围了,如果秦人再败上将军臧,必然会转头来对付我等和将军(伍)逢。”

    “秦人如果全力去攻打上将军臧,我等倒是无需过急。”邓说摇了摇头,“就担心秦军分兵,就算大部去解荥阳之围,分出几万人来攻击我等,也是很麻烦的事情。比起秦人的战力,我等总是弱一些。”

    另一名裨将不以为然的也摇头:“将军,虽然大将军文败,但那是秦人行诡计,藏兵在函谷内外,道路狭窄粮秣不继导致军心涣散,非是秦人战力比大将军文更强。如秦军真的来攻我等,一对一对战,未必就输。当初将军文带领咱们一路由王都(陈县)入颍川、进三川、攻雒阳、破函谷,对阵秦军并没有多大差距,何必坠了自己的威风。”

    “善!将军鸠不愧豪侠,有魄力。”邓说赞了一句,那个叫季鸠的裨将也很有面子的四顾而望。

    邓说夸归夸,该下的命令依旧不变:“今日各军就开始做撤军准备,后日一早拔营。季鸠,就由你带军五千作为后军,为全军断后,如何?这两日也由你军负责整个城防,并向外派出斥侯探查秦军动向。”

    “谨遵将军将令。”季鸠咔的行了个军礼。

    第三日天未亮,邓说军就埋锅造饭,用过朝食后已到辰时,全军拔营起行。由裨将领五千军为前军,邓说率万人为中军,季鸠领五千军为后军,辎重粮秣营帐等革车夹在中军和后军之间,前后斥侯放出二十里。

    虽说这几天斥侯向雒阳伊阙方向探查,五十里内都未发现有秦军迹象,但离开了郏县城墙的保护,邓说就觉得不踏实,命令各军戒备而行,一日行了四十里,未遇任何麻烦,前后派出的斥侯也未看到任何秦军迹象,这悬着的心才多少有点放下。

    第四日仍是辰时起行,目标襄城。襄城是许县伍逢军的一个前哨,有三千军驻守,可以在那里补充一些粮秣。从郏县到扶苏不到四百里,邓说打算在十日左右抵达。脱离西边越远,邓说心中对秦军的害怕就减少一分。

    迎着初升的朝阳,邓说的大军浩浩荡荡的行进着,邓说站在轻车上想着心事。

    周文兵败后,他时时在担心消灭了周文的秦军出关,沿着周文进军的路线直扑而来。不过最后的结果与他那些时日里期望的结果相同,秦军没有向这个方向来,却是先去解荥阳之围了,那边毕竟有假王的二十万大军。邓说不无自嘲的心里说,自己这两万多人,比起假王的二十万人来说,估计秦军都不愿意费神来打吧。

    此番能安全回到扶苏是第一要务,至于大王说要增招军卒,这一路上能招纳的人不是被周文都招的差不多了,就是被伍逢招走了,走着看吧,不行……他露出一个狞笑,不行就强征,下至十四上至六十,直接抓就是了,反正秦人要是来了这些地方还是会重新成为秦的领地,索性给暴秦来个绝户计……

    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邓说没有注意到,但随即又连着好几声,把邓说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是号角声,前军的号角声!邓说赶紧手搭凉棚向前观瞧,只见阳光下,三、四匹马正在奋力向行进的大军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还向天拉弓释放鸣镝。

    前军五千人,就算列四列纵队,也有二里长,邓说在中军的中间,身前也有五千人,这样距离前军先锋就有四里,将近2公里,加上太阳初升,逆光,所以只能看个大概身形,可前军的号角声表明确实是遇敌的警号。

    前面有秦军?邓说呆了两秒钟,前面距离襄城不足二十里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秦军?从哪儿来的?难道襄城被秦军占领了?他脑袋乱了数息后,一下醒过闷来,这节骨眼儿可不是探究这事儿的时候。

    “三军止步,以中军为心,结圆阵。”他下了命令,中军的旗帜挥动,号角声也起。

    此刻斥侯已经冲过了前军,前军并未等邓说的指令就已经停下,听到中军号角声并看到旗号,立即后退。只是经过昨日的紧张,今日所有人都有些松懈,后退的速度明显不够快,还有些犹豫。

    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当前军刚开始较快的退往中军位置散开结阵时,前方五里左右的距离上已经扬起了滚滚烟尘,成千上万的战马载着秦卒正在快速而齐整的冲杀过来。

    “速速列阵,革车在外构成车墙,命前后军向中军靠拢,收缩列阵。”邓说看前军已经大部靠了过来,就回头去看后军,只是这身子还没转过去,后军的示警号角声也传了过来。

    邓说猛然回身,只见后方悄无声息的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骑兵阵,同样带着飞扬的烟尘快速冲杀过来,

    邓说的中军与前后两军基本就是挨在一起的,三军之间的空档不过百十步,前后两军看到身前身后的危险,又听到中军的号角指挥,迅速靠拢中军,并在快速行进中就形成了一个半圆弧状,一靠上中军正在外圈用辎重革车布置的车墙,就立即融入并协助车墙的就位。

    周文向雒阳进发时,把邓说留在郏县,邓说就用这段时间严格的训练军中这些刚刚加入的军卒。这些人有自动投军的,也有被裹挟而来的,有豪侠、闲民和农夫。其中有一部分人以前在军中干过,于是这些人就成了教官,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季鸠和与他一同投军的五、六个人。

    据季鸠自己说,他原来在韩军中领过百人,韩国被秦国灭掉后,他又加入了魏军,然后魏国也被灭掉时他就趁乱逃回了家乡。结果,秦人征百越又被抓了壮夫,好在他所在的是辅兵军,负责往长沙郡内转运辎重粮秣,百越之战结束后就重回家乡。就在陈胜起义前数月,他又被乡亭指派去赴始皇帝陵服徭役,他和几个知交好友就逃入山中当了山匪。此番周文声势浩大的去打函谷关,他就加入了张楚军。

    由于他懂兵事,又在颖川郡内攻打一些县城时展露出能力,所以很快就被提到了裨将军的位置。周文给邓说留了两军,季鸠就是其中一军的主将,他那几个一同投张楚军的伙伴也都坐到了千人将的位置上。

    邓说在郏县的军训,最重要的教官就是季鸠和那几个伙伴,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整个邓说军已经颇具模样,眼看前后两军都已经由最初的忙乱变得有条不紊,邓说心中宽慰,总算这些时日的练兵没有白费力气。

    前后的秦军在邓说开始布阵时也就相距三、四里的距离,不过瞬息即至,圆阵刚成,拉革车的牛都未及卸下挽具牵入阵中,前后的秦骑已经到了距离圆阵百步左右,漫天的箭矢夹着秦人特有的鸣镝声飞了过来,一片凄厉。

    圆阵中外围是辎重革车,秦人来的太快,由于牛来不及入阵,就成了圆阵车墙的一部分,牛身向外的一侧挂上了几面盾,靠近车墙的兵卒都躲在车后。圆阵中间则有几层盾兵举盾遮蔽,所以秦骑的第一轮弩箭虽然声势惊人,对邓说军的杀伤力并不太大。

    一轮箭矢过后,躲在车墙后的张楚军卒一跃而起,从车上、牛身上、两车缝隙中向秦骑也射出了一轮箭矢。秦骑掣骑盾护身,同时也改变了冲击方向,向两侧一兜,在百步外往来缓驰起来。

    圆阵是“古代十阵”之一。一说到古代十阵,往往容易让人想起的就是“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这些不过是中国古代小说家戏化演绎的古代进攻防守的排兵布阵法,真正的中国古代阵法没这么复杂,可简单分为进攻和防守。

    战国时期的《孙膑兵法》中系统完整地将“阵“分为十种阵型,即: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火阵。其中圆阵的特点是采用环形防御,金鼓旗帜部署在中央,阵型上没有明显的薄弱点,如果说有缺点,那就是这是个纯守御的阵型,不便于化守为攻。

    圆阵本身就已经是个紧密的防守阵型,如果再与车墙结合起来,就更加坚固,很难攻破。当然这个难是相对的,因为圆阵防御力再强也强不过据城防守,只能是野战中最强的防御阵型,因为野战中的攻方不会像攻城时带有云梯车、冲城车、楼车、投石机和大量床弩,尤其是现在。邓说遭遇的是骑军,骑军行动如风、快速机动,但更不可能携带笨重的攻城机具,骑弩的杀伤力都大大弱于步弩,所以邓说圆阵初成,骑军就放弃了进攻。

    汉有匈奴,两晋时五胡乱华,隋唐时有突厥、宋时有辽金,然后成吉思汗横扫亚欧……这些历史往往让人有个错觉,就是骑兵比步兵强大,步兵遇到骑兵基本就玩儿完了。实际情况是,在步兵组成阵势的条件下,骑兵往往很难取得胜利,因为骑兵的优势是机动,但和防范严密、有盾有矛有弓弩的步阵决战却没有什么压倒性的胜算,往往是通过在不断地试探性冲击中寻找步阵的薄弱点然后一举破开步兵的阵型。

    匈奴来去如风,实际上对汉朝中原的发展影响并不大,还被以步兵为主的卫青最终打败。五胡乱华是中原自己先乱了,突厥也是在隋唐交替的乱局下才占有一席之地……只要中原本身不乱,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兵对上以骑兵为主的游牧民族并不易败,往往还是胜多败少。步兵的不足之处是没有骑兵的机动力,所以打胜仗不难,多杀伤和歼灭骑兵却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