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爆炸声,楼顶烧红了的琉璃瓦和烧断了的木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人群里瞬间又哀嚎无数。
外头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裴珩身子一震道:“是北邙语。”
“什么意思?”苏璃忙问。
“杀了大启狗皇帝,回北邙领功!”裴珩一边翻译一边看了一眼抱头缩在地上的景德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德帝一阵跺脚。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通天楼要倒了!”
“跑啊!”
苏璃抬头一眼,只见整座通天楼已经烧红了,在夜空中像是地狱业火一般吞噬着一切。
剧烈的火光席卷而来,她感觉脸上一阵阵的焦疼,感觉头发都要烧焦了。
“那是什么?”
一片火光中,苏璃突然看到通天楼外的屋檐上,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抓着一处屋檐,在大火中摇摇欲坠。
“是恒王!”
“恒王殿下没死!”
有人高喊出声。
“救人!快救人啊!”
可饶是如此,现场一片混乱,谁敢上前去救。
这时,肃王一咬牙,抓起一块盾牌就往楼下冲,混乱中苏璃看到孙中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紧跟其后而去。
“中怀!”
一声清丽的高喊,宋慈跌跌撞撞也跟了上去,然后就是苏喆。
“你别去!”
苏喆一把抓住宋慈的手,宋慈回身一甩道:“别管我!你回去躲好!”
说罢,冲到孙中怀身边道:“中怀,你离得远一些,火太大了。”
肃王找准了一条路,横冲直撞杀出一条路来,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处高处,肃王仰头道:
“二哥,你别动!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众人只听通天楼上又发出一声木头剧烈撞击的声音,楼顶已经烧穿 ,层层木头剥落砸了下来。
“恒王殿下!”
孙中怀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剧烈的火光中,屋檐上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落了下来!
……
“二哥!”
火光炸开,恒王从高空直直坠落。
肃王惊得什么都没来及想,一个纵身往前伸出双手去接。
“肃王殿下!”
孙中怀紧跟着扑了出去。
“中怀!”宋慈伸手想要抓住孙中怀,却抓了个空。
烧焦的通天楼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得木头炸裂的声音,巨大的楠木横梁、琉璃瓦接二连三纷纷砸落下来。
苏喆眼看着一根木头从天而降,斜斜砸向宋慈的头顶。
来不及喊,他已经一个飞身上去,将人扑倒在了身下。
……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
恒王随着火光坠落,肃王腾空而起,想要从半空中将恒王搂进怀里,却只拽住了恒王腰间的玉带。
他用力一拽,泄去了大部分坠落之力,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恒王已经重重砸在了地上。
又听喀嚓一声脆响,恒王一条腿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在了身下。
瞬时,恒王就痛得昏了过去。
得益于这几个月在军营里接受魔鬼训练,肃王身手敏捷了许多,力气也大了很多。但饶是他今非昔比,这么一扑腾一拽也是震得他喉咙一甜,连带着在地上翻滚出好远才停了下来。
孙中怀扑过来,见肃王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又见恒王断了一条腿,身上烧伤无数,赶紧招呼身边跟来的人抬他回去。
来不及多想,又回身去看苏喆。
只一眼,就让他瞪圆了眼。
掉落的木头砸在苏喆的背上,散落的琉璃瓦片、滚红的火炭落在他身上,带着吱吱的烟和焦香味,混着鲜红的血渍。
苏喆咬牙半跪在地上,拼命撑着半个身子。身下是已经吓傻了,却毫发无损的宋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个傻子!”
宋慈看着苏喆,又气又急。
“你没事……就好……”
苏喆努力挤出一句话,背上陡然一轻,木架已经被移开,可他却再也承受不住重负一般,软软的瘫在了宋慈身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喆!苏喆!你醒醒!”
肃王伸手探向苏喆的鼻息。
宋慈满目惊愕,手足无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赶快离开这里!楼要塌了!”
肃王翻身爬起,将苏喆背在背上就往外跑。宋慈看清苏喆后背的伤痕,眼神狠狠的一沉。
她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迅速让她镇静下来,跟在肃王身边帮着扶住苏喆一路跑去。
街上,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声和哀嚎声。
宋慈只觉自己的双手一片温热,满眼都是鲜血。她不敢低头去看苏喆,只不停地喊着:
“苏喆!你坚持住!你不要死!”
“唔……”
颠簸中,苏喆吐出一口血来。
“……找阿姐……”
说完这几个字,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
不远处,眼见苏喆被落下的木架砸中,苏璃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两黑,身子一个晃动,被身边的裴珩扶住了。
“走!”
肃王背着苏喆迅速汇入,众人并作一处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宫内的禁卫终于冲了出来。
在禁卫的护送下,众人终于安全了。
“直接去将军府!”
苏璃看着一团模糊的苏喆,心揪在一处。今日宫内外死伤无数,太医院只怕要忙死了。
将军府里有费老,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马车马不停蹄的往将军府跑,才到了府门外,府内就瞬间涌出十几个人来。
通天楼发生了大灾祸,府上早已收到了消息,这会儿见了将军和夫人回来,众人方才安心。
苏喆伤势严重,家丁们赶紧小心翼翼的抬着他进了院子,其余的丫鬟和仆从烧水的烧水。
一时间,将军府就乱中有序的运作了起来。
费老很快就到了。
家里人都去宫里赴宴了,他老人家多喝了几杯,睡得正迷糊呢被李嬷嬷从被窝里直接拎了出来。
“怎么搞的?!”
见到苏喆,费老一身酒劲全醒了。
“其他人都出去,颂枝、哑姑留下帮手。”
当初裴珩断骨重续,颂枝和哑姑充当费老的助手,有一些护理的经验。
苏喆已经昏迷,后背被重物撞击引发内伤,又有大面积的烧伤。费老剪开外衣,只见一片血肉模糊。
宋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得费老不高兴瞪了她一眼。
“慈儿,阿喆最喜欢吃桂花糕。这会儿我腾不出手来,你不如去院子里采些桂花做一些,等他醒了就能吃可好?”
苏璃找了个借口把宋慈打发走。
病房里需要安静的环境。
“好,我去!”
宋慈闻言,擦着眼泪走了。
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璃眉头紧皱,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看着费老清创上药,她唯有在心中暗暗祈祷阿弟一定不能有事!
……
此时,皇宫里也乱成一锅粥。
“父皇!不能截肢!截了肢殿下就废了!”
恒王妃哭得妆都花了跪在地上嚎啕,两个孩子也呜呜的哭,不停地喊着“皇爷爷、皇爷爷”。
景德帝死里逃生,捂着额头脑袋突突的疼。
这一晚突发变故,他心悸不已。
要知道原本上楼点灯的应该是他自己。
自从那天裴珩进宫,让他想起曾经的往事心力憔瘁,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感觉身体大不如前。
那天裴珩说,得意的儿子没了,余下的儿子虽不成器但作为父亲,总归还是得扶起一个的。
余下的儿子中靖王最出色。
可他总觉得这个儿子看不透摸不着,让人心生恐惧。
还是恒王为人又宽厚,且居长。他不指望大启的江山在恒王手上开疆拓土,只希望他能做个守土之主,恒王必定也能好好对待自家的兄弟。
他儿子已经死得够多了……
可谁曾想……
景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恒王妃和恒王的两个儿子,只觉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