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温柔和煦的劝说。
“夫君,莫要说气话。”
“淮安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大庭广众之下岂能跪求乱臣贼子,今日事后,再好好解释,郡主定能体谅你的苦衷。”
……
一口一句乱臣贼子,将谢曦和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可她不在乎。
她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今日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了,二姐姐的伤,渣爹的死,爱人的欺瞒,孩子的去世,她实在撑不住了,她只想睡一觉。
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一睡,她只想逃避,逃避这痛苦的现实世界。
可痛苦如影随形,
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谢大爷看着身心俱疲的侄女儿,眼底闪过心疼,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冷下心肠。
“珠珠,对不起。”
“一切到此为止,皇族和谢家的恩怨就此打住,恩怨两消,一切由我开始,也该由我结束。”
“对不起,大伯欠你一声抱歉。”
“以后谢家交给你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珠珠,人真要求死,血管不会断不掉的,你演技真的很差……”
谢曦和瞳孔骤缩,惊呼声还未出口,只见谢大爷已经引颈自刎。
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他高大的身躯直直的往后倒去,震起尘埃,他发出一丝声音,仅有的意识残留,只是失神的望着天空。
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命运。
这一生太累了。
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了……
“父亲!”
“大哥!”
“大将军!”
“曦和!”
……
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人奔跑的脚步声,那一声声呼唤,凄厉痛苦,藏不住的担忧惊恐。
好像爱惨了她。
谢曦和什么也听不见,一口血喷出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漆黑一片,支离破碎的娇躯往后倒去,从高台跌落……。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不错的……
只是又挣扎了一辈子,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点。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结局。
大房破败,二房乘风而起,三房依旧是替死鬼……
唯一的好处,便是改变了娘的命运。
如此也算不错。
沈致渊,如果有下辈子,我定不会再与你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可她还是没有死。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油尽灯枯,苟延残喘。
不过一年时间,从那张扬鲜活的女子变成如今这般沧桑疲倦,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就比如现在。
明月楼解封,她最爱的明月寒星朝阳三名花魁,正在她眼前衣衫褴褛卖弄风情,唱着淫词艳曲,跳着脱衣舞。
她的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之处……
李宛兰和周小丫叽叽喳喳的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叫一个馋涎欲滴。
谢云舒也是看着津津有味。
谢云裳还算端庄自持,喝着桃花酿,吃着瓜果点心,时不时时不时点评一二。
旁边的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脸黑,寒气飕飕往外冒,那眼刀子刷刷刷射去。
可无人阻止。
无论是周瑾瑜也好,还是傅荣珩,李安楠,董阳陵,贺文卿也罢,他们实在受不了了,也只是闭上眼让自己眼瞎。
毕竟,他们至少能进屋。
总比那个在外等了十天半个月都未曾见上一面的太傅大人好……
“珠珠,喝一点雪梨汤,润润喉~”
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汤盅,滚烫的蛊烫红了他的手,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动作轻柔的将吹凉的汤勺递到她嘴边。
谢曦和从善如流的喝了,“今天你加了什么?有些涩。”
周瑾瑜蹙眉,“加了金桔,不好喝吗?那我下次换一种。”
谢曦和摇头,“挺好喝的,就是有点不习惯。下次莫熬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周瑾瑜没有答应,“不麻烦。”
谢曦和只是随口说一句,也没指望他听话。
毕竟这两月来,她无论怎么赶人,无论怎么拒绝,他都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自顾自的做着利于她身体健康的事。
怎么也赶不走。
“对了,二姐姐,钦天监的日子算出来没有?何时办封后大典?”
谢云裳遭了大罪,哪怕养了两月,脸色也有些苍白,闻言,淡淡道:
“测算好了,本来是下个月初一,不过陛下担心封后大典繁杂隆重,怕我身子骨支撑不住,又命人推迟了两月。”
“封后之事已经昭告天下。”
谢曦和笑得眉眼弯弯,不过有些丑,她太瘦了,白得透明的肌肤清晰可见的血管,像是披着皮的白骨精,皮笑肉不笑。
“陛下挺重视你的~”
“提前三月便昭告天下,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谢云裳不置可否。
谢曦和又看向那打情骂俏的两人,轻声问道:“姐夫已经接手了谢家军,你们何时去边疆?”
谢云舒脸色沉了沉,随后笑道:“急什么急,你这么巴不得我们走啊?”
“边疆路途遥远,我们一去便是数年,到时候你想看我都看不见了!你就舍得啊?”
傅荣珩握紧妻子的手,沉声道:“虽有岳父安排,谢家军听我号令,但你也知道的,谢家军只认你这个掌权者。”
“没你在,我管不住他们。”
“在京城更好磨合。”
“等什么时候他们彻底臣服了,我们再离开也不迟,不然上了战场,也容易出乱子。”
这话合情合理。
都不像是二狗子嘴里说出的话,仿佛经历婚礼之事,他彻底成熟稳重了。
谢曦和懒洋洋的耷拉着脑袋,枯瘦的指尖轻敲桌面,不疾不徐,不轻不重。
眼神也不曾离开花魁身上,似乎默认了这提议。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她道了一句。
“三日后,我给你们践行。”
谢云舒噌的一下站起来,神情慌乱,眼睛瞬间红了。
“不行!”
“我不走!”
谢曦和歪着脑袋瞅着她,颇为好脾气的轻哄。
“乖,听话~”
谢云舒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还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