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停啊，一停对面就会过来人了。」老大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命令舞女和乐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舞女和乐手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将气氛活跃起来，只是和之前相比更多的是极为明显的不愿意。

    这老大看样子不是什么好鸟，我就这么握着枪站在篝火边思考着要不要一枪崩了这个家伙，老大丝毫没有胆怯的又切了两片肉放进嘴里品尝，或许对烤肉的味道非常满意，他竟然闭着眼睛舒爽的「嗯」了一声，眉宇和淡然的举措之间倒有几分姜文老师的味道。

    血雨腥风我经历的多了，这糖醋排骨我还真头一回见。

    「来，帮我搭把手。」

    把我晾在一边好几分钟之后，劫匪老大这才正式和我展开交流，然而极具磁性的低沉男低音第一句话就让我懵逼了好一阵。

    在老大再三招手的情况下，我将背在身上的枪带取下递交给身后的黑猫，然后就这么将手搭在腰间的手枪握把上，满心疑惑的走近了不论语气和神态都像极了姜文老师的劫匪老大。

    「你来转，我来撒盐。」

    老大侧身让开了烤肉架把手的位置，走到另一边从木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碗，小碗里面看上去是细盐和孜然胡椒面的混合粉料，我的手从手枪握把上松开握着转轮的把手，像烤爆米花一样慢慢转动烤架。

    「快了快了，慢一点，你这样转它就烤不出那种酥脆的口感了……」

    看到我转动的频率有些快，老大居然着急得手舞足蹈让我慢一点，我则马上附和着减慢了速度。

    他奶奶的，老子拿着一把枪站在你身边你都不着急，烤肉的节奏快了反而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啊？

    看到速度合适了，老大这才三分小心，七分得意的用手捏起碗里的粉末均匀的撒在滋滋冒油的烤肉上，顿时一股孜然和胡椒的香味纠缠在一起钻进了我的鼻孔，顿时把肥厚的肉香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魔法吗？这是施的魔法吗？？？

    在这风景无限的星空酒吧，在漫天的繁星之下，伴随着激情的舞曲和性感的舞娘表演，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身体，一边转动着香喷喷的烤肉……这一刻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可以了，别转了。」

    在老大的提示下我松开了手，第一时间又回到了手枪握把上，老大从桌面上拿起之前那把切肉的小刀，还是抬起眼眸发现了我的这个小动作。

    「输给你，我不意外。」老大非常淡定的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仔细地用小刀在肉块上切下一小片，厚度和大小和以前吃的北京烤鸭一样：「只不过下次记得，遇到鬼魅，不要和它对视，也不要去听它说话，它会迷惑你。」

    「嗯……不错，外酥里嫩，火候刚刚好……」老大点了点头，一边吸吮着自己捏过肉片的手，一边抬起手以只是捏着刀柄尾部的方式将手中的小刀递给我：「你也尝尝。」

    剧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脑子里的疑惑和不适感已经降到非常低的点了，现在我并不担心这个老大会不会偷袭，反而心里迫切想要知道的，只是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看到老大如此的做派，我也放松精神脱下了战术手套塞进腰带上的杂物包，脱下脑袋上的头盔别在腰带上，然后搂起袖子接过老大递过来的小刀，学着老大的样子弯腰仔细地用刀刃切进肉块，然后慢慢地划下去。

    「厚了厚了，切薄一点……」老大又急眼了。

    「不就多切一块肉么，小气什么。」我吐槽道。

    「哎呀一看你就不懂，这肉吃的就是外面酥脆的肉皮，里面的部分没熟透。」老大着急地伸手过来握住我切肉的手，将我手中的刀划拉到合适的位置，这才允许我自己切下去。

    我捏起自己切出来的一片肉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和满嘴流油的肉香顿时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哈喵~」

    黑猫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她扯着我的衣袖吞着口水，这个举动引得老大哈哈大笑，我则尴尬的又弯腰切了一大片塞进了黑猫的嘴里。

    看到我俩对这份烤肉报以极高的评价，老大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们中国人做菜，最讲究的就是火候，过大就会糊，太小了又不够味，能够管控好火候，那就是一个厨师合格的标志。」

    「味道确实不错……」我伸手将小刀还给老大：「那个鬼魅……它怕什么？」

    「它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会挑热闹之间安静的那一小段时间对落单的人下手。」老大接过我手里的小刀，美滋滋地弯腰又切下一片肉塞进嘴里：「你杀不死它，只能做到不受它控制。」

    老大说完这些话，指了指在那里极不情愿唱跳的舞者和乐师……哦，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你找我上来，我想，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我也换了一副诙谐的语气说道。

    老大没有急于回答我的提问，而是又切了两片肉塞进嘴里，这才将刀递给身边的年轻手下，用旁边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手，然后一抹嘴，朝我招了一下手，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楼顶边缘的护栏。

    我对黑猫做了一个掩护我的手势，然后就这么跟着老大来到了护栏边。

    之前在客房阳台上看到的是一片平静的湖面，而这一边的护栏则朝向了原本繁华的市区，此时的市区一片死寂，原本整齐的栽种植物因为缺少打理已经凌乱不堪，地面上扑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和许多折断的树枝，垃圾和各种废弃物也随处可见，整个环境之下，唯一值得赞扬的，或许就是这里的风了。

    微风徐徐，如杨柳拂面，非常凉爽。

    「兄弟怎么称呼？」双手搭上金属护栏，老大依旧用姜文老师的那种温缓的语气问道。

    「白浪。」

    老大先是用身边的望远镜看了一眼前方，然后又把望远镜递给了我，他用手指着前面很远的地方，那里被不算很浓的雾气笼罩着，看上去有些淡淡的亮光。

    放眼看去，深夜中的整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下半部分是漆黑一片，上半部分则是一片闪耀的星光。而老大所指的亮光很远很模糊，乍一看和天空的繁星融为了一体。

    「那边，是一个私人网球场，以前去过一次，只接待贵宾，还他妈需要预约。」老大云淡风轻的继续说：「他们有不间断的水源和电力，人手多，实力也很强，可以随时来抢我们的物资。」

    「你不会是让我去端了他们的窝吧？」我发觉我从一开始就没跟得上这个老大的节奏。

    「除了你能看到的这一点，我们什么都没有了，都被你打没了，那点肉，再不吃就坏了。」老大带着看淡一切的笑容转身，用手撑着护栏面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天，不是死在丧尸嘴下，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那我能做什么？」我问。

    老大顺手将刚才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看上去刚刚成年还一脸稚气的小伙子拉到他身前：「我朋友，第一天就死了，这是他儿子……但我答应那哥们让这孩子活下去。」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站着，意思是让他继续说。

    「别看这小子长得呆头呆脑的，聪明得很，学东西很快的。」老大见我没有插嘴的意思，就继续说道：「帮兄弟一个忙，让这小兔崽子活下去。」

    我看了一眼老大身边这个比老大和我都要高一个头的男生，剧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前我们还杀得有来有回，黑猫还差点被这帮家伙一枚手雷给炸没了，这会儿居然要我帮他带活一个孩子？我们有这么个托妻献子的交情吗？

    「为什么是我？」我不解的问。

    「你能入这龙潭虎穴帮哥们找孩子，义气，但是这年头，讲义气的人都死了。」老大说完上半句将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胸口，继续说道：「而你没死，这就是实力。」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

    老大带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依旧用那非常有磁性的男低音不紧不慢地说：「吃了我的肉，就得替我办事儿。」

    老大说完，我们相视哈哈大笑。

    这是一句明显带有威胁意味的话，但是我们都是聪明人，他也知道他压根就没有这个实力来威胁我，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这种威胁，反而像一种别样的请求，一个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的人所能说出的请求。

    他信不过我，但我是他唯一的选择。

    说实话，我有点喜欢这个男人了，不论是性格还是做事的分寸，只可惜我们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识。对于他的请求，我是愿意同意的，但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户，没有余地来发扬雷锋精神，带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闯荡末日，除了吃喝拉撒外还能有什么用？

    「你以前干嘛的？」我没有马上同意或拒绝，而是岔开了话题。

    「当过兵，退役了，现在是保安队长。」老大指了指我们脚下：「这个商城。」

    「既然当过兵，为什么会选择当劫匪呢？」

    「为了活下去呗。」老大并没有为他所做的事情狡辩，而是叹了一口气：「老大不好当，一睁眼就是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吃喝，明面上我是老大，实际上我才是最底层那个打工的，放个屁都得权衡一下利弊。」

    「累了……」最后的这两个字，老大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用嘴型来向我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