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溪尘来到书桌前,重新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拿起笔轻轻勾画着什么。
云瀛有点摸不清方向,也只好跟了过去。
萧溪尘寥寥数笔,便勾画出了一个女子翩翩起舞的形象。
他将这张草图举起来面向她,问道:“说出你看见了什么。”
“这很简单,就是一个女子在跳舞。”
“在何处跳舞?为谁跳舞?她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他连续三问,将压力给到她这边。
云瀛难得的一脸呆滞,咬着嘴唇,瞪大眼睛,没有说话。
萧溪尘又在这女子的旁边又画了一个抚琴的男子。
“我再问你,他们是何关系?有没有可能是女子倾慕男子,听到他弹奏,就主动跳舞,只为博他一笑?”
这一刹那,云瀛终于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如果有人想借画上面呈现的内容去构陷落落有私情,又或者说她出身低下,还奢靡享乐,不守妇道,到时候白的也能给说成黑的。
她忽然想到曾经有一位帝后,也曾陷入过类似的风波。
出身民间,没有高贵的血统,即便她再风华绝代,为圣上延绵皇嗣,还是会有很多人鸡蛋里面挑骨头拿她的出身说事,最好还编点风流韵事抹黑她。
若以后落落有了子嗣,想必这一关也是要过的。
云瀛深思着,自己能为她做的本就有限,万万不能给她再添麻烦。
他们那日光念着情份,却忘了季落落已经不再是跟她一同醉卧在望星楼的小姑娘了。这一段在世人眼中荒唐的过往君星怀可以不在意,但不代表日后还能由旁人拿出来随意提及。
她心底不禁透出一丝悲凉,难免脸色也跟着暗沉了下去。
看得萧溪尘心里一惊。
他将画纸点燃,丢入旁边的炭盆里。那页画纸迅速被点燃,卷曲着最终化作一缕轻烟。
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眼神深邃而复杂。
云瀛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此前只当他行事循规蹈矩,不善变通,其实他才更懂得这个世道,而她终究是外来客,再努力融合也显得格格不入。
她深深了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想到季落落日后要独自面对这些,心里狠狠的一抽。可这是季落落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抱歉,我是不是僭越了?”萧溪尘见她沉着脸,怕是因自己方才说的话惹她不快。
“怎么会,多亏有你提醒,我险此酿成大错,想必落落自己都不会想到这一层。”这话是真心的。
云瀛重新坐回饭菜前,尝了一口便蹙着眉头,对他说道:“菜凉了,我让小桃拿去温一下。”
萧溪尘点头,看她缓缓起身,走到门前唤来小桃,又坐回去。
他很喜欢看她,觉得她怎样都好看,时而随性洒脱,时而娇柔可人,时而俏皮灵动......
很快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可时间越近,他心里越不安,总怕横生枝节,以往即使遇见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曾如此。
小桃与阿富很快走进了房里,二人麻利地将饭菜端走,却差点撞上来迎面跑来的小秋。
小秋贴在门板上唤她,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小秋吗?你进来说话。”云瀛话音刚落,小秋便冲进屋内,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姐!求求小姐,救救我哥哥吧!”她一看见云瀛,便哭得更凶了。
萧溪尘从未见过女子哭成这般,在旁边直接傻了眼。
云瀛扶起小秋,让她好好说话。小秋这才勉强止住抽泣,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清楚。
小秋的哥哥跟随父亲习得一些武艺,为了改变命运,立志要从军。
大盛朝有规定,非特殊时期,成年男子想要从军必须有各地武馆的推荐才能拿到初选的资格,对家族背景、身体素质、基本技能都有一定的要求。
所以他哥哥便想到都城的武馆学艺。可他才到都城,盘缠就被一伙乞丐抢了去。
这钱是他准备拜师学艺用的,他哥哥知道小秋给云府做侍女,月钱还要给自己攒嫁妆,所以便没来向她求助。而是想着找份工,先赚出学费再去报名。
没想到又被黑武馆的骗去打擂台,让一壮汉打得遍体鳞伤。眼看被打得还剩一口气了,却被这伙人随便拉走丢弃在城外,让他自生自灭......
幸好有个路过的好心人,见他实在可怜,马车路经过后不忍心又折返回去。听到他用尽力气说自己有个妹妹在云府,说是临死之前来见她最后一面。那人知道云府就是新晋太常寺卿的府邸,若这人命大兴许还有救,也算是功德一件。如若他是杜撰的那就直接报官。
于是,小秋的哥哥就被好心人送到了门口。
门房的小厮见状也吓得不轻,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叫小秋出来认人。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
小秋还跪在那里哭。
云瀛起身呵斥道:“哭有何用,你还不快去请大夫!就说是云府的人受了重伤,派最好的大夫来!”
小秋便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般,瞬间清醒,站起来跑出了房间。
云瀛轻叹一口气,转身对萧溪尘说:“我先过去看看,无论如何,此事还需报官。”
萧溪尘道:“救人要紧,报官不急于一时。树大根深,能在都城行此恶事之人,绝非普通背景。“
云瀛了解的点头,她不再犹豫,转身匆忙离去。
萧溪尘摩挲着手指,眼神看向地面,黑武馆的背后定有都城某个大人物的存在,会是谁呢?
云府门前已经有不少围观的百姓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瀛抬脚迈出门槛,眼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主人正站在旁边,是一位面色黝黑的青年,单从外表很难判断出是做什么营生的人,就是他将小秋哥哥的遭遇说给她听的。
此人见到云瀛连忙举手行礼,车夫也跟着一同恭敬的弯下腰,不敢抬头看她。
云瀛匆忙回礼,说道:”人在里面?“
他点头,撩开门帘,小秋的哥哥便直躺在里面,浑身血腥气,脸上青紫与红肿掺杂在一起,衣衫褴褛沾满了血污,整个人是死一般的沉寂......
若不是她穿越在了大盛朝,云瀛会觉得自己现在人在急诊大厅里,有这样惨状的人她只在急诊室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