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阿离突然出现在云瀛眼前,他是来替睿王传话的。
其实她后来自己琢磨了一番,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苏家姐妹和林若瑄的头上。
最近她只去了趟相府的赏菊宴,若是无意中招惹了是非大概就是在此处。
林若瑄曾与她不和,动机也会更大一些。
没想到还真是她,下药劫持,毁人清誉,也是符合她一贯的行事水准。
不过,这女人找自己的麻烦也就算了,竟然害到萧溪尘头上,要是放在以前,她非得亲自上门将那女人的头发薅光不可。
只可惜,她那冀王侧妃的身份多少管点用,真要明着追究此事,必定阻碍重重,尤其是还会把何雪牵扯进来。
阿离说,睿王也说过林家气数已尽,林若瑄的下场也不会太好,早晚都会让她出了这口气。
云瀛点头,说多谢睿王,她自会顾全大局。
如若林之峰的罪证被查实,保不齐冀王第一时间就会将林若瑄赶出王府以作切割。
这些朝堂之事在转折点没来临之前,平常人很难看出有什么波澜,静观其变吧......
冀王府内,林若瑄得知那日云瀛竟能从流寇手中全身而退,不禁心生疑虑。
差人出门打探才辗转得知,那伙流寇似乎是哪儿发了大财,当天便全部转移南下。
只有零星几个不想离家的小毛贼,继续留在都城内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那小厮在都城司地牢转了一圈后,知道了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绝对不能吐露半个字。
为了阻止林若瑄再肆意妄为下去,他只能装出受到惊吓的模样,把所谓“打探”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
听到他说流寇那天与睿王的人正面交了手,林若瑄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正所谓人菜瘾大,可能说的就是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背过身去,不停的摇头,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那个云瀛难道一直都与睿王暗通款曲?
不过,回想云瀛在望星楼一贯放浪的样子,林若瑄便真的信了她与睿王有所勾连,顿觉一股寒意从脊梁蔓延开来,刹那间浑身发冷。
“睿王呢,他是否知晓那流寇是受谁指使?”
“回娘娘的话,以奴才之见,如果睿王殿下知晓此事,应该不会轻易让那帮人逃脱,奴才去城门处看过了,并无任何抓捕的告示,咱们应该是安全的。”
这小厮应该是提前有练习过,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若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不过她心里也在暗自琢磨,为了保险起见这个人不能再留在自己身边了。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小厮身上,缓缓开口说道:“这样吧,你去嬷嬷那里领取些银两,去城外的庄子里避一避风头,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再作打算。”
那小厮心中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谢恩离去......
这边林若瑄提心吊胆,那边姜瑶也茶饭不思。
圣上要广纳美人入宫的消息已经在民间传开了,冀王无意中提了一嘴,她才知道这事儿已然是当下百姓口中最劲爆的话题。
只是她久不出门,消息实在是闭塞。
贴身侍女应该是不想找她的晦气,这才有意将消息压了下来。
早上听见侍女们在偷偷议论,她原来就起伏的心绪更加烦躁不堪。
这都城里谁人不知,她曾距离嫔妃之位也就一步之遥,即便是入宫得到皇后之位也不无可能。
只可惜被那苏太后暗中算计才错失良机,只能被困在冀王府这弹丸之地。
冀王根本不是她心中所爱之人。
若论才情,他连睿王的边角都比不上,更别提与圣上相比了。
至于相貌,虽说君星昱长得不丑,可君星怀气质华贵,儒雅又不失威严,冀王与他相比只会愈发显得黯淡无光......
当初她和林若瑄一同嫁进冀王府,出于世家嫡女的傲气使然,她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让那个女人压自己一头。
所以才半推半就地与君星昱圆了房,后来日子还算顺遂,她也渐渐开始认命了。
事已至此,只要能顺利产下嫡子,那么母凭子贵,她依然可以坐稳正妃的位置,享受无尽的尊荣。
不曾想,一向厌恶朝臣干涉婚事的君星怀竟然能在后宫的问题上松口,一下子就要纳多位美人。
这不就等于直接向各大世家要人吗?
她清丽的五官因怒气而稍显扭曲,用力将手边的补品给推了出去,上好的汤药一下子洒出去了半碗。
侍女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能颤着声音请王妃责罚。
此时,门外有下人通传,说是贺大夫来了。
此人正是贺汶,她那开医馆的远房表弟,自从有了身孕她便想起了这层关系,派人请他亲自入府看诊。
有了苏太后逼迫她的前车之鉴,她根本不可能相信从宫里派来的太医,谁知道那个老毒妇会不会再害她一次。
贺汶的医术和人品一向评价很高,所以,她还是要敬着一些的。
“请他进来吧。”姜瑶平息着心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的温婉端庄。
贺汶一袭青衫,提着药箱缓缓走近。
“见过王妃。”尽管姜瑶一直让他不要如此生疏的称呼他,但他始终礼数周全,并无攀附之意。
“阿汶,快坐下吧。”姜瑶让下人奉茶,突然发现被她打翻的碗碟还未收拾,于是掩面轻笑一声道:“你瞧我这身子,还未足月就已经笨拙得紧,连个碗都拿不稳了”。
侍女上前快速清理了桌面,才将茶盏摆放好。
贺汶靠近轻探脉象,手指刚搭上她的手腕处,便眉头一挑,低声问道:“王妃脉象急促,因何事忧思过虑?”
姜瑶眼眸微闪,说道:“哪有什么忧思,许是这天儿干燥,夜里很难安睡......”
贺汶见她不想多言,也不追问,默默点头:“那我便开些滋补的草药,煮水饮用即可。”
姜瑶点头,又道:“对了,如今你也过了及冠之年,舅父未曾催促你的婚事吗?”
她话音刚落,贺汶便一脸心虚的将视线闪躲开,径直看向地面道:“未曾,我患有旧疾,还是不耽误姑娘家了。”
他已经决定此生不娶,即便偶尔身边也会有女子主动示好,但他都一概婉言拒绝。
只是......人非草木,倾慕之人还是有的。
“你人品厚重,医术又精湛,不管哪个女子嫁给你,都是她的福气。”
“王妃过奖了。”
“是你不懂,女孩子在未出阁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我也曾是如此,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轻笑一声,幽幽开口道。
旁边的嬷嬷吓得连忙出声提醒她,她却无动于衷。
贺汶也不知姜瑶为何突然如此感慨,或许是冀王府的那位侧妃又让她有了烦心之事。
他沉思片刻,抬头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心爱之人,放在心中即可。”
姜瑶闻言摇了摇头,世间若人人都向他这般心思澄明,又哪来那么多纷扰。
“如今,我倒是有些羡慕那个云瀛了,当初她果断放弃了睿王,选择嫁与萧大人,萧家为了报恩定会独宠于她,世人皆道她纨绔,却不曾想,她这是审时度势,行事十分精明。”
贺汶微微蹙眉,云瀛是聪慧不假,但他不喜欢旁人这样说她。
“云瀛或许以往行事有些争议,但她心地善良,此前还给医馆捐赠了些过冬的药材,我对她很是感激。”
姜瑶闻言一愣,她脸色微变,似乎听出来一层其他的意思,只得开口问道。“阿汶,你看你,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若有困难之处一定要向表姐开口才是。”
贺汶才反应过来方才一时情急似乎说错了话,但现在也来不及收回了。
姜瑶吩咐嬷嬷取了些银票,说也要捐赠,让他放宽心好好看诊,不要在这些事情上耗费心力。
她倒是不在乎这点小钱,如今还要仰仗贺汶,以前的确是她疏忽了,除了诊金还未有其他表示,想着日后顺利生产后再多给些赏赐的。
贺汶就这样拿着被硬塞在怀里的银票走出了冀王府......
他心想,云瀛难道是老天爷派给他的救星吗?
姜瑶突然提及了她的名字,然后他就有了这些钱财。
那些药材和棉衣已经备好,如今还能再多采买些其他的品类,这个冬天会比以往都温暖,他忽然想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