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啊,我说什么来着,先前不让你同意孩子们离婚,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人财两空。”
“兴许月灵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我们再等几天。”
“我说妹子啊,你还真相信月灵会回来啊,什么假离婚,都是骗人的。但凡回城的知青,我就没见有回来过的,抛妻弃子更是常事。嗨,现在乡亲们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
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粗布衣衫,蹲坐在院中大槐树下,一边抽着老焊烟,一边满腹牢骚。
下一秒。
他心里闷得慌,转头朝屋里嚷嚷了一句,“向文,不是舅舅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心善了,刚娶回来没多久的老婆就让你白白送走了,月灵可是知青点里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娃,你这娃啊,真是不知道珍惜!”
“哥,行了,你也没少说,快别说了,娃心里也烦着呢。”
陈翠兰摇着头,在得知冯月灵的父亲是燕大的教授后,她心里也拿不准冯月灵会不会回来,毕竟两家的条件,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差的十万八千里。
“行行行,嫌我说是吧,那我不说了,就让村子里人尽情笑话你们娘俩吧。”
陈永安继续抽着焊烟,生着闷气,在他看来冯月灵既然回了燕京,哪里还可能再回到这穷乡僻壤的农村。
除非她傻,但事实上,知青里就属她最聪明。
他心想若是妹夫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他们娘俩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现在害着他这个公社副主任的脸面也挂不住。
屋内。
林向文舒舒服服地躺在土炕上,手里摇着一把有些破旧的老式蒲扇,这蒲扇可是由麦秆草和竹子精心编织而成的呢。
“心里烦?”
“不存在的!”
“这便宜老婆,不要也罢!”
林向文嘴里低声嘟囔着。
一个月前,他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在上一个世界,为了还车贷和房贷,他拼命工作,九九六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
没曾想,努力奋斗20年,刚刚还清车贷和房贷,并升职为人事部门的一把手,结果好日子还没来得及过,就穿越到这贫穷的小山村。
哎,老天真是会戏弄人啊!
原本穿越过来,娶了一位容貌气质俱佳的知青,也算老天爷还有点人性。
但谁曾想,冯月灵的父亲刚平*反,她就要回城。
这年头知青可以返城,但是有条件的,像是生病、返城工作又或独生子女等等才有资格。
然而。
对于大多数人,很难满足独生子女和返城工作这两种条件。
于是,一些知青为了回城,甚至不惜折磨自己,让自己生病,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而冯月灵之所以能回城,是凭借父亲给她在燕大找了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返城工作虽然有了,但上面有规定,知青回城必须是未婚。
也正因为此,冯月灵便提出了先假离婚,等她回到燕京以后,再想办法让林向文也跟着去燕京。
至于冯月灵是真要离婚,还是真像她说的先假离婚,林向文无所谓,反正从结婚到现在,两人也就相处了一个月,若说感情有多深,那纯粹胡扯。
话说回来,前身也是够倒霉的,原先舍命从河里救出了冯月灵,这才让其愿意嫁给自己。
可是在结婚前一个星期,却一不小心从山坡滚下来死了。
当时,前身想赚点钱给冯月灵买辆二八大杠,于是才偷偷进城倒卖东西。
然而。
这年头投机倒把可是重罪,为了躲避排查,他就决定从山路前往县城,但没曾想那几日下雨路滑,一不小心摔死了。
这才让后来的林向文截胡,替前身完成了婚姻。
想到这里,林向文也不再多想了。
这辈子他不想再像上一世那么卷了,利用先知优势,赚几个小目标,然后躺平好好享受人生,岂不乐哉!
只可惜现在是1977,管的严,想要做生意太困难了,还是得另谋出路。
思来想去,好像就一个最好的选择。
今年是高考恢复第一年,试题不会太难,考个好大学,正所谓知识改变命运。
然后。
利用空闲时间当个文抄公,发表一些小说,赚赚稿费多好,如此一来,还不用冒着投机倒把的风险。
这计划真不错,正好也符合自己这辈子不想再卷的想法。
至于知青老婆,离就离吧,高考即将恢复,时不我待,不就一个知青吗,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到时候就等着后悔莫及吧。
就在林向文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陈翠兰和陈永安再次谈起了一个棘手的话题。
“哥,若是月灵真不回来了,那新房也就不用盖了,不如把李家的80元彩礼退了吧?”
陈翠兰眉头蹙起,“你不知道,这几天夜里,向春都偷偷流眼泪。”
“这哪行?”陈永安声音提高了数倍,“咱疙瘩村向来是收了彩礼,女娃就算是人家的了,现在反悔的话,可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话是这样说,但...”
陈翠兰欲言又止,因为这时林向春抱着一盆要洗的衣服走到了院子。
“你啊,啥也别乱想了,娃懂个啥啊,这结婚向来都是父母安排,再说李家男娃多,赚的工分也多,放心,不会委屈向春的。”
陈永安没有顾忌,仍旧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然而。
伴随着林向春不声不响地走出来,气氛一下子掉到了极点。
整个过程,林向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准确地说,自始至终脸上就没有过表情,而是自顾自地坐在小木凳上,洗起了衣服。
刚刚陈永安嗓门很大,林向春自然是听见了,就连屋内的林向文也都听到了。
林向文方才明白原来盖新房的钱是靠大姐出嫁的彩礼,而且为了瞒着自己,在自己面前,大姐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情愿。
唯独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偷偷掉眼泪。
想到这里,林向文觉得心隐隐有些作痛,自己真是太糊涂了,竟然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思想真是太严重了,而他也差点成为这一思想的帮凶。
所幸,事情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否则,恐怕他这辈子也会内疚的。
下一秒。
林向文立刻起身冲到了院子,一把拽起来正在埋头洗衣服的林向春。
“向文,你要做什么?”林向春表情很懵。
“姐,我们去李家,把彩礼钱退了。”
林向文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陈翠兰给他用来盖新房的80块。
“不...不行,不能退彩礼。”
林向春轻声说道,“我觉得月灵一定还会回来的。”
陈永安一听,慌忙站了起来,用烟枪指着林向文,“向文,这彩礼哪能你说退就退,你小子别给我干糊涂事!”
“舅舅,彩礼收了又怎么样,办结婚证了吗?”
“办婚礼了吗?”
林向文接二连三地反问着。
“这?”陈永安自知没有,支支吾吾地又再次说起刚刚那套不成文的规矩,“在疙瘩村,只要收了彩礼,向春就是李家的媳妇了,李家的人了。”
“狗屁!”
“妈,舅舅,我希望你们明白一点。”
“我姐首先姓林,无论未来她嫁给谁,她都是我们林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姐,不要理他们,我们走!”
说完,林向文拉着林向春就朝李家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