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袭者正是那未曾使用过秽之人,那一声痛呼便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声音。
腐烂于他身上生成,这一瞬中流出的血液竟然也腐臭无比,油色液体自他周身大大小小的毛孔中渗漏,转瞬间,他已被这液体覆盖。
一物自这油色液体中出现,试图将他顶起,如穿衣服一般将他的身躯穿入,然而它还未曾将身躯全数塞入这于它而言细小如兔的身躯,阴柔之眼忽在这油色液体中睁开。一颗一颗的眼睛若涟漪一般以此阴柔之眼为中心覆盖向周围的油色液体,逐一向内直视,将此物笼络在毫无死角的视线中。
怒之拳提步直冲,周身再度笼络在那可感而不可视的怒气中,仅是眨眼的一瞬,他已抵达那物身前,挥出猛然一拳。
拳收过背,臂弯似弓,声不显然,怒笼长拳。
那物似冲刺一般迎向他的拳头,却戛然而止,停留于重重眼球的眼角膜之上。眼球之后,拳劲赫然,毫不迟疑地推着眼球在油色液体中冲向那物,爆裂作白黄的液体。
怒之拳全数灌输扭曲若怒的秽,以拳为媒介,意将之自内部震散。
然而秽全数抵达拳头,却是遇石之水一般流向两侧,这曾击破狼首的一拳竟然破不了那物的外皮。惊诧仅是一瞬,那物于此一瞬攀上他的臂膀,庞然的身躯游走出眼球的束缚,将怒之拳的意识永远停留在这无能一拳的惊诧。
似是嘲讽,了若方便,怒之拳的五官距臂膀最近,它便将身子灌入他的眼与口,一具常人的身体便因此肿胀如轮胎,皮肤皲裂。
未及它真正操控怒之拳的身体,一剑刺入它的头颅,这正是施乌。
然而首级并非致命处,施乌一剑只如此前余归宁满蓄一击,虚中实空,只将那物的注意吸引。回击而来的是由怒之拳中肿胀之臂挥来的一击,急速得只见一缕残影,猛烈得挥舞之声爆裂。
滂然一拳,即使是全状态的施乌也不能抵挡,何况此时施乌疲惫无比。于那物的视角中,只见一个施乌倒下,另一施乌再自暗中攻来,虽不曾对它有多大伤害,却又一剑损毁它以此无视、躲避死亡的皮囊。
动若惊兔,短猝的一撞,再以脚猛顶,施乌又于它的一击中断裂作两截,却又将一个施乌自暗中出现,于它模仿人的收力过程中两步攀上它的身体,以此冲势抱住它的脖项,越过它的肩膀,以一个过肩摔将它摔入那一滩眼球游动的油色液体中。
它再度被眼球禁锢,而施乌与施鸟亦无力倒下。
施乌确是无力反应它的攻击,自始至终他也并未躲避它的攻击,一切击空的功劳须归功于不曾与秽怪肉搏的施鸟,正是他幻惑了那物的感觉,将施乌的位置与击中的反馈交给那物。这也并不轻易,仅是这两下便使得他头昏脑胀,连站立也再做不到,正是顾虑于此,他不曾去幻惑那站立在地表、已经死亡的秽怪。
蠕动的眼球再度将那物包裹,将它定身在地上。
“现在怎么办,我已经不行了。”施乌说道,他急喘两口气,恢复一点气力,想坐起来,却只能动一动手指。秽迷惑人的器官,这时他才明了这一道理,他在那一场大火中搏杀了太久,早应该累得不能动弹,秽却取代了肾上腺素的作用,迷惑了他的感官。
余归宁爬起来,以剑作支撑,慢慢地跛行过去。
此前借着施乌力行走之时,余归宁已发觉施乌累得几乎行不动路,只凭借意志行动,她并不清楚缘由,便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回应的并非施乌的声音,而是躯体猛砸到地上的声响。
一只极长的触足破开了眼球的束缚,卷上了施乌的脚踝,将他猛然提起而后摔下。
施乌并未哀嚎,只听闻他吐血时的一声闷咳,随后是不断咳出鲜血的咳嗽,连爬起来逃跑也做不到。
桃酥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但她仍是急忙奔去,弄得痂破血流伤痛加剧;余归宁亦当即举剑,再不顾那一条伤腿奔行而去。
她们两人不但是为施乌,更是为了自己,眼下它还未全然脱离眼球的注视,还保有战斗力的只有她们二人,再不抓住这机会,她们怕是全军覆没。
她们虽然拼命,第一个攻击那物的却并非余归宁、桃酥中的任意一人。只感一缕风飘过余归宁的发丝,此处的风皆被余归宁导引,向着洞外疏散着秽与生机,这风是什么?
微风抵达处正是那眼球重重的粘稠液体,当两人视线聚集于此时,她们只见一人一手将那物举起。洞窟黑暗,仅是暗淡的夜光显照众人的轮廓,黑暗中不能认出这是何人,可她的身体特征太过明显,即便在此黑暗中,余桃两人也知这人的身份。
她后生一条极粗极长的蛇尾,额上一对长角,除去已经死去的陆扫晴还能是何人?
那物拼尽全力去钻入陆扫清的五官,它还未及触及陆扫晴的脸庞,身躯已被她投向远处。
它倒飞得迅速,却仍不及这暴怒的陆扫晴的速度,于失控的倒飞中,陆扫晴伴着强硬的声浪而来,再一记重拳将它击倒在地,众人看不见那一拳,却听见那物坠地的巨响。
阴影中只见陆扫晴两手高举过顶,合作一拳,又一次锤向那物。血肉于这一拳中飘飞,怒之拳的躯体因此被震散的那物冲碎,众人这次不单听闻了重击的巨响,更借着飞溅到身上的血肉亲身感受了此拳的威力。
陆扫晴单手抓起那物的真身,抡起它庞大无比的身躯,一圈一圈地摔向地面。震响于这一圈一圈的抡击中不断回响,飞溅的碎石亦如那血肉一般飞溅至众人身躯。
余归宁看着陆扫晴于狂怒中痛殴那物,在这连贯的攻击中,那物竟然不能反击,似是一块巨型面团一般任由陆扫晴蹂虐。不过这“面团”的噬人面目可于陆扫晴毫无仪态、张狂如猩猩般极具力量的攻击中得知。也许陆扫晴的攻击不如其他人那般迅捷,但同时具备她那般狂野而效率,且能维持如此强度的攻击者不在此行队伍中,也许这便是她能压制那物的缘故。而且,陆扫晴还有一样特点是他人所无的。
这特点早已被余归宁发见,出现于她击倒秽怪的那一拳,那经受了她一拳以后便坏死的部位,也许她那其貌不扬的拳头中隐匿了与死亡相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