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乌不似对秽子这般严肃，毕竟何以全并非犯了错误，他自始至终皆在何以周的算计之中，这时亦然。何以全加入了他的队伍，便是他代替了何以周监视何以全，此后何以周只需于每次输送物资之时确认何以全的状态即可。

    何以周知晓施乌并不会谋害乃至抛弃何以全，因他不是这般的人，施乌亦无有动机杀死何以全，而何以全的能力与素质，相信他也能在与施乌的旅程中存活——若当真危险，他自然会知晓。

    而施乌亦不会加害于何以全，甚至他还要协助何以全。原因无他，何以全曾与他同行，虽他的加入并非施乌所愿，但何以全在与他们同行之时确是证明他并非来此刺探，如此，便值施乌协助何以全对抗何以周；况且，施乌与何以周合作并不代表他赞同KIA的目标，施乌知阴阳两界分立以前的世界，那时绝不会比这时更好更完美，只能再将人们置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此，施乌绝不同意。他这时不阻止何以周，只是因他知世界之所以分离作两片是因夜塔，何以周欲再将之合一便必然须经过夜塔。不过若是有朝一日何以周找到了夜塔除外的方法，率先阻止他的必然是施乌。

    但施乌必然不能等候何以周的实验完成，不能坐等他将理论化作实际，他尝试原型机（这是他后面交换情报得知，何以周对此失败的实验很满意，至少他们迈出了现实的第一步，知晓了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便敢以己为饵、以身为祭，若是此后他找到了道路，那时有何牺牲，施乌怎能去想象？

    既然何以周敢于在何以全身上谋划，他施乌亦可借何以全对何以周的敌意破坏他的计划，于此条战线上，他与何以全有同样的敌人，所以他更要帮助何以全。况且，他在秽方面领先何以周不止一步——何以周甚至至今不知夜塔的存在，如何于秽的研究与精进中与施乌抗衡？

    施乌道：“他这是阳谋，他想你在他的监视之中，我定期会接受KIA的援助——这是我和KIA的合作，这样你就能在KIA的监视之中，同时他也能借你眼查看我的动态、目的。”

    何以全道：“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我至今还是不懂。他的目标肯定是我本身，可是我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这样做？”

    “这谁知道呢？这秘密肯定就在他的藏身地以及你的身上，久了以后自然能发现。”施乌道：“不过你接下来怎么做，跟着我？”

    施乌并不提出让他入队之事，他需占据话语的主导权，况且他亦不知何以全是真正想加入他还是作为何以周的暗探。暗探与否皆无所谓，以何以全的本性而言，他终会反抗何以周，这改变只需与施乌共处一段时日，供他独立思考。

    “那能怎么办，”何以全道：“我现在只能问，你这里还缺人吗？”

    施乌笑一笑，道：“永远都缺人，我要做的事人手永远不够，只是，我不要那些庸才，那些只能拖慢我的步伐，你恰好不属于那些人。”

    话已尽，何以全才想向施乌询问他过去的事宜，却见施乌忽然向秽子问道：“你看见的那个眼睛有没有秽力？”

    秽子不明所以，“秽”是什么东西？随即它想到这便是它母亲日日夜夜所说它的力量源头。

    但施乌这问题问得也奇怪，那东西离它天遥地远，它如何能知它的秽量？

    于是它否定，并非无有之意，而是不知。

    施乌道：“那你看向它时，有没有感觉到秽通过你的眼睛进入你的身体，有没有感觉事实出现在你的脑海？”

    施乌此问并非无中生有，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过往他亦曾仰视天空被秽污染，亦曾在被天象变化的世界行走，更曾借以往昔之月破除迷幻，这些由不可名状之物构筑而来的天象无论如何变化，皆离不开秽。

    秽子所见异常之物虽在此界中只属平常，然而他却并未从它思绪中感知它对秽增长的体感，他几乎忽视了这问题！

    秽子摇头，这次是没有之意。

    施乌不言语，静坐于此。

    天外之眼所说，他们的生死存亡皆是骗局，一切都是阴谋、相瑾秋曾言他们已于夜塔的控制，自由仅是幻想，他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鸡、余归宁曾向他说她无法抵达轮回……

    气球、气球之外的人、夜塔、夜塔此前的世界是其他世界的融合、抵达夜塔的人、陆扫晴……

    纷乱的一切混沌于他的脑海，他自这混沌思维中知晓施鸢并未为他承受下一切因释放碎片而得来的罪罚，夜塔并未在乎这碎片，这只不过是对施组织的任务，证明他们确有能力……

    不，这不是他所需。他奔向那被隐藏于种种思绪中的事实，霎时，他便知道是谁隐藏了这事实，是谁在他脑海中作祟，使他无法顺利知晓一切。

    她曾在月的映照中和他通话，不曾望向那为他欣赏的满月，她亦曾背着他穿行于异国他乡，她也曾坐于病床前因愁思而握住他的心脏，想借此向他传达：

    他难道不能安静与她度日，平平静静完成一生吗？

    “怎么了？”陆扫晴看见施乌看向她。

    陆扫晴根本不想来此一行，种种争斗冒险于她皆无意义，她只为施乌而来。

    所以，为了陆扫晴，放弃它吧。

    施乌看向那被隐藏的事实。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错，一切都是阴谋，所有的生命已在夜塔的圈养之中，那人无有秽力，所以它根本没向其他生物传达秽，他是秽外之物，所以它才能知晓所有种种。所有的生命轮回皆在夜塔的掌控之中，这是一场阴谋，以所有生命的死亡与出生为筹码的阴谋。那天外之物说错了，死亡无从解脱，死亡仅是将自己从夜塔的左手送向右手。

    施乌惊然看向天空。

    一切如常，一切当真如常......只是，陆扫晴也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