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回家的车上，齐述脸上的天真愚蠢才彻底消失。

    从进传讯室前徐思思的表现就知道，她不会等他一起走了。

    系统也很焦急，因为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徐思思的救赎度暴跌，目前降到了30，并且还有继续的趋势。

    可齐述并不慌乱，甚至脸色很和缓。

    【宿主，你不怕任务失败吗？】

    系统很是疑惑，齐述不想要积分了？

    齐述摇头，平静地说，‘这不取决于我。’

    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靠别人，就像凤凰涅盘，他只能做引燃的那把火。

    系统不懂，齐述也不解释，只是催促司机快点开，并在支付程序里给了100元打赏。

    司机师傅见……

    见不得有情人分散，半小时的路程，他十五分钟就开到了。

    打开门，屋里安静得让人窒息，门窗紧锁，窗帘透不过一丝光线。

    阴冷又昏暗。

    如同此时抱着腿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的人。

    沉默地快要死去。

    齐述没有喊她，而是先打开客厅的暖色灯光，才移步到她面前。

    徐思思蜷缩在茶几和沙发的缝隙里，头也埋在双膝之间。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齐述蹲下来，扣住她双肩将人侧过来。

    徐思思没有任何抵抗，只是顺着力度转身，麻木抬起头，双目无神地问，“……你都知道了？”

    齐述眼里没有任何阴霾，他沉声说，“知道了。”

    “那你是来分手的吗？”徐思思眼神灰暗，语气却很执着，“我不同意。”

    齐述没有回答，反而问她，“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家？”

    徐思思反应了一会儿，视线终于开始聚焦，落到齐述脸上。

    没有厌恶。

    就好像是自己看错了。

    她低声说，“因为你会讨厌我。”

    齐述语气平静，顺着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徐思思缓缓数着自己的‘罪行’，“我一直在骗你，我很虚伪……我不诚恳，还很糟糕……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

    她绞尽脑汁地想，还不够，她比她说的还要坏很多。

    可她更坏的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放手。

    如果齐述不愿意，她可不可以将他永远锁在这个房子，永远陪着自己？

    可是不自由的鸟，会不会抑郁死掉？

    失去土壤的花，会不会向死而枯？

    如同她逐渐枯萎的母亲一般……

    疯狂的念头和母亲死去的画面在脑子里交织上映，她好像真的无计可施了……

    怎么办呀？

    怎么从没有人教过她，在这种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

    只有绝望在心里蔓延。

    而齐述在她紧盯的视线中，无奈笑了声，又重复问，“所以说……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回家呢？”

    徐思思眼神幽深地像一潭死水，她不明白齐述纠结的问题，但她却很想知道……

    “这里，还是你的家吗？”

    他将徐思思环抱的手从膝上松下，“我的答案，从没有变过。”

    不等徐思思去猜这句话的意思，他又开始跟她讲起自己在传讯室的事。

    “走之前，警察问我，怎么连自己女朋友都分不清……”

    徐思思喃喃道，“……对不起。”

    齐述捧住她的脸微微仰起，让两人双目对视。

    他叹了口气，“道歉做什么，我又不是真的傻。”

    这会儿徐思思确实呆住了，眼睛里开始透出更多情绪。

    她在惊讶。

    齐述接着说，“告白前，我接到一个问询电话。”

    徐思思根本不用回想，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她都记得格外清晰。

    她心里闪过了然，“是那时候就知道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也对，失踪案警察怎么会不联系本人？

    齐述却摇头，“不是，是一开始。”

    他苦笑道，“我只是缺少经验，不是真的冲昏了头。你变成‘齐’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打压和珍惜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只是我还不知道你是徐思思。”

    “也不止这些……开学那天，那个变声器，根本就不是‘齐’的声音。”

    但他还是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然后他开始回忆，毫不掩饰暴露自己的内心，“在你之前，我并不见得多喜欢‘齐’，我只是缺爱，很缺。”

    “所以我不在乎被骗，我只想有人爱我。”

    “不过后来……我只想你来爱我。”

    徐思思不知该作何反应，齐述的话好像从耳朵进去后，在脑子排列不出她能理解的意思来。

    齐述自嘲一笑，坦然问，“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

    徐思思心里，齐述完美的外壳好像在他三言两语中，裂出细密的缝。

    可是好奇怪。

    怎么这样的齐述，她心里的喜欢也一点都没有减少？

    徐思思仔细分析，得出结论。

    齐述说的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只想被爱，有什么错？”

    齐述点头，眼神很温柔，他笑着看她，“是啊……只想被爱，有什么错呢？”

    所以你有什么错呢？

    徐思思语无伦次，“……可你说过的……要看真实的我……”

    齐述反问，“我们在一起以后，你还不够真实吗？”

    徐思思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发生过的记忆都很深刻。

    如果是指她每一次如何疯狂地表达对齐述的迷恋与占有欲，那她确实很真实。

    ……并且过于真实。

    这谁还顾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再不知羞的人，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总有几分脸热吧？

    可齐述要说的并不止这些。

    见徐思思情绪好转，眼神逐渐回温，不再空洞，他才抛出自己的问题。

    “那你心里的我，又真实吗？”

    徐思思竟不能听懂这句话。

    她迟疑地看着齐述，却见齐述没再与她对视，反而重新将她身体推回去，呈现背对的姿态。

    然后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箍了上来。

    他应该是半跪着的姿势，像一只展示自己所属物的大型动物，将她锁在怀里。

    他的头埋在她肩上，呼出来的气息全喷洒在她颈间。

    徐思思听见他声音低沉的质问。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那个救过你的人？”

    好像炸雷落下，惊愕之余，她又下意识问，“……不都是你吗？”

    齐述摇头，粗硬的发茬蹭得徐思思脖子发痒。

    “我很自私的，我没救过你……”

    徐思思本能地想否认，又很快听见齐述的下一句话。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出他带着几分怅然的语气。

    “……救你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