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述确实很好。

    善良、温柔、坚定、聪明。

    做老师宽容，做朋友真诚。

    这么好骗的人，性格和长相也符合自己心意的，她还能遇到几个？

    已经引导了一个林晓，再拯救一个阿双也是应该的吧？

    既然对她这么好，那就不能再给别人了。

    这分明就是给她的补偿。

    退一步讲，难道齐述不知道，她的救命之恩就可以不报答了？

    施恩不图报，她是那样的人么？

    光是为了救他，她出人出力又出吃食的……

    这么大的人情，是那么好还的吗？

    虽然她现在做的事，有点像坑蒙拐骗。

    但她本意不坏，她没有想害他。

    她只是想合情合理地跟他在一起。

    只要齐述从了她，她以后绝对会对他更好。

    齐述不会知道，她回来以后的报复其实从来没有停止。

    他也不会知道，最近几个月苍山大队能有这么多乐子，她至少提供了一半。

    最喜欢说她坏话的那个婶子，她连续蹲了三个晚上，抓到了她搞破鞋。

    林晓没那么坏要搞什么批斗，她只是把这绿帽子砸到她男人头上，让他认清现实。

    真爱，是可以互相体谅的。

    如果他们之后过得不好，那只能说明不够爱。

    可疑程度最高的林家人……

    她趁着碎嘴子的大伯娘起夜，炸了她家茅坑。

    那个打小虐待过她最馋的三叔婶，她三番两次潜进她家偷吃她昧下的吃食，连红糖都没放过，干嚼几下就咽了。

    因为嫉妒挤兑她娘，撺掇刘老太太压榨她们的小姑姑，嫁到了隔壁村，她只好帮她宣扬了下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好名声。

    这名声要是不好，她小姑姑怎么会按到她头上？

    她只是礼尚往来。

    几位年轻体壮的叔伯，还有那些喜欢使小绊子的同龄人，挨得住打，她就直接手脚并用了。

    没理时，出三分力。

    有理就七分，再多就怕打坏了。

    那个习惯性踩着她做垫脚石的好堂妹，为了不辜负她的抹黑，她特地抽空就去帮她绞头发。

    长此以往，她手艺都好了不少。

    这些都只能算小打小闹。

    没找到主谋，所以她的手段还算温和。

    但是他们都说她恶毒？

    她觉得可笑。

    齐述之前教过。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的理解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是一种良好的品德。

    她只是以牙还牙，怎么不算是在帮她们还清孽债呢？

    所有人里，只有齐述幸免于难，甚至还能得到林晓的悉心呵护和关照。

    她之前懵懵懂懂，还给自己找不能被恶鬼蛊惑的理由，来理直气壮接近齐述。

    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本质上是趋光的生物，活得越阴暗，越喜欢光亮和温暖。

    所以她其实早就相信齐述是个好人，也早就被他吸引。

    要不然她还不能物理超度占据他身体的那只鬼吗？

    坑都挖好了！

    齐述呢喃完那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在林晓讲述的过程中，他也将原主的记忆拿出来仔细对比了。

    最终，他只能在心中发出长叹。

    错的不是林晓……

    但，又真的是原主吗？

    齐述知道林晓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其实他们之间，同样存在许多误会。

    原主不是始作俑者，但下场也不好看。

    在骗吃骗喝、偷懒耍滑这件事上，他的确不无辜。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他一直牵挂的，是回城。

    苍山大队不是他的家，而且没有齐述这样左右逢源的语言艺术，他在知青中也很受排挤。

    林晓受到的冷待和语言欺凌，他同样承受过。

    所以他厌恶到想要逃离。

    所以……

    他恨林晓。

    因为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就可以借着母亲病退，顶上他母亲的工作回城。

    只是林晓并不知道这一前因。

    甚至在林晓堂妹的‘好心’告知下，他才知道都是因为林晓恶毒到想要设计堂妹失身，但自己愚蠢用错了药，找错了人，才连累了自己。

    在林二勇举着锄头要为女儿讨公道的强逼下，他们成为了‘事实婚姻’。

    结婚后，两人相看生厌。

    在漫天的流言中，两个人都对对方的恶劣深信不疑。

    原主觉得是林晓和林二勇欠自己的，所以破罐子破摔，时常去找林二勇拿钱拿东西耍赖。

    但也仅此而已。

    同样的，林晓也没有放过他。

    他负责心理上恶心两父女，林晓负责生理上打压他。

    就这样打打闹闹，原主反而不治而愈。

    身体强健许多，也就能熬过几乎是心力交瘁的复习和高考。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和解，因为各自都认为对方是那个加害者。

    高考后，也是那个堂妹悄悄将他的录取通知书送来，并告诉他这东西被林二勇扣下的事。

    那是当时原主离开的唯一机会！

    毁人前程，无异于杀人父母。

    原主气不过，干脆拿了父女俩所有的钱财。

    但他识人不清，坏得也不够彻底。

    临走时他不知道想了什么，只抽去路费，剩下的钱，让帮了他好几次，备受他信任的‘善良’堂妹转还回去。

    所以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也不知道，林晓为了给她爹看病，独自进城想找他要钱却被拐卖。

    更不会知道，林晓此后的二十年，是在他上大学的那座城市的精神病院度过。

    因为在林晓关在病院时，他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的愧疚中。

    通知书是堂妹帮忙‘偷’来的，自然也知道他大学的地址。

    原主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带着满纸指责和怨恨的死亡通知。

    ——因为他的离去，林二勇追他的路上摔下山死了，林晓也自杀了。

    背负了两条人命，他的心再狠，也承担不住。

    只是郁郁而终的他，连一张心心念念的毕业证都没拿到。

    原主不知道自己被蒙骗，林晓也不知道中间还有第三个人占尽好处。

    可复盘完的齐述，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这个最善良的堂妹，挑拨这对假夫妻的感情，昧下钱财又怕暴露，于是铺垫出她的弥天大谎。

    可这个人，藏得太深。

    在两人的故事里，几乎快要隐形。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用出最毒辣的刀剑。

    可如今重生的林晓，依旧不知实情。

    齐述知道，却不能说。

    他只能找机会引导。

    也因此，不愿让现在苦尽甘来的林晓太失望。

    她以为自己在发疯，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成了恶人。

    但哪有这么有底线、讲道理的恶人？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愿意在发现齐述身上异常的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不是齐述够好，是她依然愿意相信阳光。

    兰因絮果。

    没有她的因，就不会有齐述正向答馈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