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袅袅,却驱不散满营帐药味。
噗的一口血喷出,血迹斑斑的地面早已看不出哪些是陈血,哪些新血,全部黝黑一片,透着渗人的毒性。
萧梓晨面色惨白坐在榻上,任由樊晶为他擦拭嘴角。
女人眼底心疼与懊悔如同麻绳拧成了一团:“奴婢错了,奴婢该亲自前去请大巫的。”
她说话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听在萧梓晨耳中那般虚无缥缈。
他痛苦一笑,安慰这个真心为他好的姑娘:“无妨,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只是这话,为何这般耳熟能详,却又隔得久远。
原来有一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难受。
揉了揉心口,将那股针扎似的疼痛隐忍下去,他缓慢起身下榻。
樊晶拿过大氅为他披上,以免让他受寒:“殿下,您不能再操劳了,什么事让二子他们去处理吧。”
这已经不是樊晶第一次劝他,可萧梓晨不甘心即将到手的大业拱手让人。
想起上一世,萧梓晨有些遗憾,他不知自己有没有问鼎大宝。
但这一世,他总是要争上一争,即便最后如同那人所说一场空,至少他努力过了。
拢了拢大氅,萧梓晨亲手拿起火钳拨弄燃烧的噼啪作响的金丝银炭,使得火星蒸腾而起。
他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不少。
“父皇,还没有消息吗?”他清冷的询问,樊晶瞳孔颤了颤,眸色略微躲闪。
正在她抿唇不语时,外面响起二子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萧梓晨开口,站在炭盆前未动,火光将他苍白面色晕染出一丝红。
二子进来,目不斜视拱手:“殿下,探子回报,距我们营帐东南方十里外发现几十人的尸体,经查验是柳家黑衣骑。”
“黑衣骑?”火钳子丢入炭盆,砰一声溅起无数火星。
萧梓晨转头,冷凝目光看向二子。
二子点头:“是,属下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我们的令牌。属下预估他们应该是与七殿下的人遭遇了,只是不知为何,雪地上没有一丝血迹,所有人被深埋地下,只余头部,死的相当惨烈。”
“种人。”萧梓晨桃花眼微眯,泛出点点寒芒。
外面有人开:“殿下,属下有话说。”
这声音,萧梓晨极熟,樊晶迈步掀开营帐棉帘,让对方进来。
沐统领一张脸花里胡哨,肿胀如猪头让人惨不忍睹。
二子别过眼,不忍心看沐统领,冲萧梓晨拱拱手出去了。
与沐统领擦肩而过时,二子低声说道:“殿下不宜操劳,长话短说。”
沐统领点头,许是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怎么说。”萧梓晨坐在铺着虎皮垫子的椅子上,眼底氤氲出淡淡凉意。
被玄武揍的到现在没好的沐统领,脑子有些晕,却不忘正经事:“属下觉得,杀他们的人是玄武,属下见过她的实力,相当恐怖。”
提起玄武,沐统领心有余悸,被她揍的恐惧支配的他不得不提醒殿下,将这个人划重点。
“玄武,老七,看样子本殿找到父皇了。”萧梓晨的重点并未放在玄武身上,而是想着如何将梁帝抓回来。
如今局势发生巨大转变,若不能将皇帝抓在手里,对他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沐统领觉得殿下并未将他的话听到耳里,刚要开口继续提醒,却被樊晶一眼瞪了回去。
抿抿唇,沐统领只能将话咽回去继续道;“赵将军准备回国,想问问殿下,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们国王说。”
这次损失惨重,让哈尔国十分不满,由其被逍遥王擒获,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以至于赵将军与殿下分了心,这让沐统领十分为难。
殿下是他的主子,赵将军与他相交莫逆,两方他都不想得罪。
知晓沐统领何意,萧梓晨靠在虎皮上闭目养神;“是该让他回国调整,一万精兵死伤无数,他回去定然不好交代,将我的信物交给他,他带回去就能交差了。”
“信物?”岂不是臣服之意。
沐统领大惊失色,想要劝阻,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殿下有殿下的考量,他向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作为属下听命行事。
“是,属下会跟赵将军说的。”沐统领欲转身离开,却被萧梓晨伸手叫住。
“你多带些人,沿着柳家黑衣骑的尸首寻找,务必找到父皇藏匿之处,本殿要把父皇接回来。”
他说的是接,而不是劫,可见已有了章程。
沐统领领命离去,萧梓晨血气上涌。
樊晶从怀中掏出药丸,合着热水送进萧梓晨口中:“殿下,歇歇吧,不能在操劳了。”
点头起身,在樊晶的搀扶下回到榻上,萧梓晨知晓想要称帝,也要有个好身体。
……
阿嚏……
玄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她。
揉揉鼻子,看向脚下乌泱泱一群人,嘴角衔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还真是一场欢天喜地的大戏。
一群老臣,哭的稀里哗啦,推搡着星宿司护卫要求见梁帝遗体。
其中徐大人跳的最欢,哭的那也是悲戚至极。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见皇上?你们这是忤逆。”
凤倾城站在屋檐下,抱臂冷观,任由善远舟冷静处理。
“不是不让见,而是皇上的遗体需要仔细收殓入殓,万不能惊了皇上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我呸,我怀疑陛下之死,是你们星宿司所为,今日我们必须见到皇上。”
“我们要见皇上……”
“让我们见皇上……”
庄子里喧闹声震耳欲聋,主院内的梁帝听得清清楚楚。
他执黑子落定,淡定的看向对面慧明轩:“不曾想,凤家丫头手底下,还有你这么智慧过人的军师,朕小瞧了你。”
慧明轩从容淡定,手中白子落定力挽狂澜,使得梁帝摇头苦笑。
敢大张旗鼓赢他这个帝王,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却让他刮目相看。
“皇上谬赞,草民也是侥幸赢您半子而已。”
“半子?”梁帝微眯双眸,帝王之势倾泻而出,吓的张公公瑟瑟发抖。
慧明轩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姿态端庄大气,毫无惧色。
哗啦一声,梁帝手中黑子尽数落在盒子内,面色和缓,唇畔带笑:“苦了你,为了这半子苦心经营,还得让朕看不出来。”
慧明轩笑了,眉眼弯弯像极了狡诈的玄武。
“皇上,徐大人带头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