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谢家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谢氏祠堂祭拜。

    谢老爷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管家和保镖护在身边，后面跟着他的子子孙孙。

    一路过来，惹了不少旁人羡慕的目光。

    听过谢九昌名号和事迹的人，更多的是钦佩，有的还会上前打个招呼。

    谢氏祠堂早年间年久失修。

    谢九昌发迹后，拿了一笔不少的钱，派人重新将谢氏祠堂修缮一番，才有了如今这副宏伟大气的模样。

    祠堂有专人看守打扫，知道按惯例谢家人今天会过来祭拜，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谢九昌走进祠堂，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一个老人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喊了声谢老，引着众人往里去。

    祠堂上供奉着谢家的列祖列宗，丰富的祭品和果盘摆在前头。

    谢九昌接过老人递来的香，放到火上点燃，苍老的面庞被轻烟模糊了几分。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谢家兴旺昌盛，世代绵长。”

    “保佑我谢家子女儿孙，平平安安，顺遂无忧。”

    他一拜，一跪，一叩首，起身再拜，然后将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

    神色肃穆，动作恭恭敬敬。

    谢家的子女们认真看着，一句话不敢多说，一家一家轮流上前祭拜。

    沈照溪身形纤细，穿着件黑色的大衣。

    她站在沈妍和谢子尧之间，目光平静，神情漠然，面上无悲无喜。

    叫磐，敬香，祭拜先祖。

    沈照溪思绪有些恍惚，她的目光晃过眼前谢氏祠堂四个大字，晃过谢九昌，晃过谢家人……

    密密麻麻的人影围成一圈，压得她难以喘息。

    起身的时候，她想，到底得多努力，才能到谢家今天的位置。

    她不想输给谢家，就得一直奋力往上爬，爬到人人都仰望的顶点。

    这种强烈的渴望，一旦在心里种下了，便再也无法忽略，像颗见光的种子萌生发芽，疯长的根茎刺入骨血里。

    到祠堂里祭拜完之后，沈照溪本应和往年一样，跟着谢家大部队回老宅的。

    她今年却不想再回谢家了，想跟着沈妍一起回家，回她们自己的家。

    沈妍听到这个要求后，皱了眉头。

    “溪溪，这是你爷爷立的规矩，不要惹你爷爷生气。还有，你作为他的孙女，过年也得陪陪他老人家。”

    沈照溪拢了下大衣，她抬眸对上沈妍冷淡的眉眼，想说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

    妈妈，我就不能单纯是，陪陪您过年吗？

    十几年以来，那个几乎没什么联系的谢家，到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照溪笑了下，眼神黯淡，她问沈妍：“妈妈，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回家吗？”

    沈妍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她的女儿和她说“累了”。

    沈妍脸上的冷淡神色突然转为慌张无措，语气急切，“溪溪，是妈妈不对，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现在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我们。”

    “你爷爷那边，我会解释。”

    沈妍做出退让，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自责的话。

    可沈照溪清清楚楚的明白，沈妍只是在心底害怕，害怕她会因为一句累了离开自己。

    沈照溪高兴不起来。

    她们回了家，沈妍却没在家里留多久，一个电话又被叫去了公司，上楼换了身衣服就匆匆离开。

    沈照溪忙活半天，做了一桌子丰盛菜肴，最后一个人慢慢吃了很久。

    沈妍工作到很晚才回来，满身疲惫，说是公司有个大单子出了问题，明天一早就要带着助理飞去别的市和客户商谈，最快一周才能回来。

    于是，第二天沈妍一走，

    这座大房子又空了下来，只剩沈照溪一人。

    ******

    林明月是在院子里逗猫的时候，接到沈照溪的电话的。

    她把手里剩下的小鱼干洒下，退到了家里的大门边，没多几秒，三只猫咪轻盈的跃过来，将地上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林明月侧耳去听电话，“沈照溪？”

    “是我。”沈照溪和她闲聊，“在书房里看书，突然就想给你打电话。女朋友，你现在干什么呢，在家里好玩吗，会不会想我？”

    沈照溪问了很多。

    只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显然不太开心。

    林明月笑了下，眉眼温和，“我在逗猫啊，偷偷给它们喂小鱼干吃。”

    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响动，像是把书合上的声音。

    好几秒钟，电话那端都没有人说话。林明月等了会，才听到沈照溪的声音。

    “林明月，我可以现在来找你吗？

    林明月垂眸，静静思考几秒，向对方确认：“沈照溪，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那你就过来吧。”

    她这么答，沈照溪就真的收拾好行李，拖着个黑色密码箱，立马买票坐高铁过来了。

    林明月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市里的高铁站接人。

    正月初三，大家基本都在家里过年。

    车站附近一片冷清，行人寥寥无几。平日里路边那些拉客的摩的、出租车司机少了大半，广场前叫卖的小摊贩也不见踪影。

    林明月还没在这天来过车站。

    寒风凛冽，冻的人鼻头微红。

    她站在花坛边，身上穿着件笨重的棉服，围着白色毛线围巾，被冷的转过身去背着风，抬手戴上帽子。

    对方给她发来消息，说还有十分钟就到站了。

    等待的时间里，林明月无聊的望着地面，目光放空，思绪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乱飞。

    列车准点到站，林明月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林明月飞快的的接了电话，迈着急切又期待的步子，走向出站口。

    沈照溪的身影很好辨认，黑发柔顺亮丽，穿着件厚厚的大衣，身形玉立，气质卓然。

    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上视线。

    沈照溪勾起唇角，眉眼微扬，听得出语气很愉悦，“我看到你了，林明月。”

    她放下手机，推着密码箱走出闸口。

    冷冽的大风刮过，她刚想抬起手臂挥手，就被冻的缩了下身子，没忍住笑出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明月。

    沈照溪呼出一口白气：“原来真的这么冷。”

    林明月语气无奈，“都说了这边很冷了，得多穿点过来，现在知道了吧。”

    她来到沈照溪面前，顺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微微踮着脚，一圈一圈的给沈照溪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