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中的那个垂垂老矣的院长就站在他眼前,只不过他浑浊的老眼变成熔金色,与那个他曾交易过的魔鬼一模一样。
老人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和记忆中那样,穿着一身黑色和红色的睡袍。
只是这一次他看清了,红黑色的拖地长袍也不是长袍,而是一截长长的蜥蜴尾巴,布满黑色的鳞片,偶尔掺杂一两片暗红色。
有力的、蜥蜴一样的后肢支撑着他不成比例的身体,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利爪砸大理石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所以,我真的是龙王,只是我忘记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恐惧还是该悲伤,或者是应该高兴,那个曾经对他非常好的院长就站在他的面前,和从前一样对他和蔼地微笑,将已经变成利爪的手慈祥地放在他的头顶。
“我,院长...不...父亲,”他哽咽着纠正自己的错误,犹豫很久才说出父亲二字。
“我,我很高兴您能回来,真的。我为我之前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我会帮您杀死所有叛徒的,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我当时就应该阻止他们,而不是旁观...”
他说得语无伦次,心脏紧张而恐惧地狂跳。
尼德霍格的利爪就这样放在他的头顶,他不知道对方是要杀死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抚摸他的头顶,又或者二者兼有?他此时也不是在求饶,如果父王此时要杀他,他无话可说,这么多年的良心煎熬让他甚至有点期待自己的终结。
他当时没有去救父亲,就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该死!
但是老人只是将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嘶哑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意外地柔和,就像任何一个慈祥年迈的父亲对迷途知返的孩子那样,“傻孩子,别说了,我知道。”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很高兴这些年你一直在试图寻找我,陪伴在我身边,我好歹还有一个不那么白眼狼的小子,说明我也不算一个特别糟糕的父亲。”
贝希摩斯惊讶地抬起头,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宽恕和救赎。
然后,慈祥地老人挺直佝偻的腰板,熔金色的眼睛金芒四射,肃杀的气场从干瘪的身体中涌出,压得人无法喘息。
“我不需要你去为我报仇,你已经为我杀掉了芬里厄,又帮助我对抗不完整的白王...你已经冒了太多危险,为我做了很多。你会活过‘诸神黄昏’的,这是你应得的奖赏,我在此向你保证。”
“至于剩下的逆臣,我会亲自一一讨伐!”
......
“我艹,好大的雨!”路明绯撑开自己的小雨伞,忍不住大骂道。
她的武器是一把藏在雨伞中的苗刀,现在她真是觉得,这个设计实在是太贴心了,简直是进入奥丁家里必备——真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淋雨,就不能让天空放晴一会儿吗?他的苦茶子平时洗了凉的干吗?
她将伞撑在了诺诺的头顶上,芬格尔也要来硬蹭,但是他的个头实在是太高了,钻到黑色雨伞下面,整个人都弯着腰,扭曲着身体,而且大半的身子都在外面,只有头在里面。
“哎哎哎,别凑这么近,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啊!”路明绯抗议道,将人高马大的芬格尔踢开,“我不介意,但是师姐可是恺撒的女朋友,要是让恺撒老大知道你和他的未婚妻共用一伞,我保证他会把你这条癞皮狗阉了!”
“就一把伞,至于吗?”芬格尔的表情竟然还委屈上了,“我只是一个身材柔弱的c级,没两位高贵的A级和S级那么能折腾啊。要是淋了雨,我会生病发烧的,甚至可能会死掉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因为发烧没命啊!”
“又来了又来了。”诺诺翻了个白眼,似乎早就意识到芬格尔会这么说。
路明绯则哼唧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芬格尔师兄,你虽然现在是c级,但是从A级掉下来的,单论战斗力,可能不比恺撒老大逊色吧?别以为我眼瞎,以衣服下面的肌肉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可一直都在偷偷练呢吧?”
提到这个路明绯就来气,一开始以为同宿舍两人都在摆烂,结果发现真正摆烂的只有自己,芬格尔八块腹肌练得硬邦邦的,自己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细狗。要是真相信室友在摆烂,那你可就被套路了,芬格尔这厮鸡贼得很!
“啊?这你都知道啊?重生者简直是开挂好不好!”芬格尔哀嚎道。
诺诺却忍不住皱眉,她知道芬格尔的真实实力肯定超过b级,但是也没想过他以前可能是A级,最多也就是个b级,或者b+而已,A级不可能混成他这么一副德行。
出于直觉,她压抑住好奇,没有多问。
她的关注都放在这座诡异的高架桥上,雨非常大,大得就像海洋倒转过来,无尽的海水倾斜而下,发誓要将他们溺毙于此。她感觉脚下的地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蹲下去检查,可是她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她感觉自己被扼住喉咙,无形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要压入深海...
又是那些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无情的机械音在计数她窒息的时长,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实验室里...
这是她在楚天骄的密室中噩梦的残留,她感觉无法呼吸,水灌进她的鼻腔和肺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她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那个神秘的实验室一定和奥丁有关,对吧?
然后在能看清更多之前,她翻了个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新鲜的空气再次充满了肺叶。
“搞什么鬼啊,怎么突然就差点在一个小水坑里把自己淹死了?就算是自恋的那喀索斯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芬格尔懵逼地问。
诺诺集中精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坚实的地面上,刚刚差点淹死她的小水坑就在旁边,浅浅的不超过五公分。
“师姐在‘侧写’里看见了什么?水的倒影有问题?”路明绯倒是比芬格尔正经,很快想到了可能,“你没有看见奥丁的影子吧?他有没有向你扔枪?要是他通过水面攻击你就麻烦了!”
诺诺在剧烈地咳嗽,将水从肺叶中咳出来不少。还好她是混血种,免疫系统功能强大,不至于因为呛水导致肺部感染。
“什么...不,没有,没有,我只是注意到这里的地面似乎有点奇怪,不像是正常的地面,所以好奇地观察了一下,然后就莫名进入了灵视。”
诺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那个她梦中的诡异实验室和反复的折磨,她下意识认为那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秘密——她至今仍然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的记忆,还是说有一个和她足够相似的女孩,正在经受非人的折磨。
“我们还是小心点,说实话这个我前世是真的没遇到过!”路明绯一手撑伞,一手拔出细长的苗刀,芬格尔也掏出改装的伯莱塔手枪,上好汞核心弹,以防万一。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脚下都一个剧烈的趔趄,高架桥钢筋混凝土的桥面竟然以诡异的波浪颤抖起来,芬格尔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连枪都掉了。
“怎么回事,尼伯龙根里也会地震吗?”芬格尔发出一声惊呼,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面。
或许两位不太懂炼金术的女士可能没有注意到,原本刚性的桥面能够波浪起伏还不曾倒塌,全都仰仗隐藏在路面之下的金色符文,那是某种强化炼金符号,在切应力的作用下被激活,保护桥体结构不被破坏。
简直可以说是大师之作。
“是有人打起来了吧?”这是路明绯的第一反应,怕不是诺顿已经带人抄家伙来干奥丁了?
诺诺的面色仍然因为刚才呛水而苍白,“应该是的,只不过打起来的不是人...”
“路明绯,你前世接触过大地与山之王吗?这是她的能力!”
路明绯倒吸一口冷气,“耶梦加得?她不是已经被楚师兄捅死了吗?”
然后她猛然想起,之前小魔鬼是不是说过,耶梦加得的茧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了?难不成刚刚咽气才几个月,这就完成孵化了?这也太快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芬格尔指着一旁的树影之中说:“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台三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