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最后要毁灭世界的怪物，其实一直都是我？”路明绯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她其实心中早有一些猜测了，她从第一世就开始怀疑，自己心中藏着的那个魔鬼，一旦被释放，整个世界都要遭殃。只不过当时作为一个懦弱的废柴，他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永远不许下最后一个愿望，一直拖到死，就不会害得魔鬼被释放，整个世界毁灭。

    但是每一次他都说这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可是需要保护的人，喜欢的女孩，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良心逼迫他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直到走上绝路，无路可退。

    “昂热校长应该知道吧？或者知道一部分？”路明绯又问。

    想当年昂热校长对自己那副过于纵容，怎么糊弄都相信的可疑态度，再加上小魔鬼明确说明，昂热校长和他有合作这件事，她觉得校长未免也太过胆大，和魔鬼交易能有什么好结局？

    “他知道全部。”路鸣泽承认。

    路明绯倒吸一口冷气，“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的最大缺点是自信，太过相信人类，太过相信人性，但他年轻的时候见到的是人性中最高贵的那部分，以至于看不见人性低劣的下线，于是毫无疑问地翻车了。”路鸣泽淡然地说。

    “他是真心认为，只要能让姐姐你，让我们，拥有充足的人性，因为多愁善感而不愿伤人，因为贪图安逸而失去上升的动力，就能拯救这个世界。但是无奈按住了‘诸神黄昏’的这一头，却没按住另一端，被奥丁秒了。”

    路明绯不知道怎么形容昂热校长，只能说他是一个赌徒——他拿着小魔鬼这么一把危险的武器到处乱晃悠，却指望第一世那个软绵绵没个屁用的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堵住失控的魔鬼？这赌得未免太大了吧？与其这样还不如指望没有多啦A梦的大雄拯救世界！

    “那如果我战胜奥丁，世界会毁灭吗？”路明绯看着天边的极光，突兀地问。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楚子航，恺撒老大，诺诺师姐，暗恋着楚师兄到死的苏茜师姐，前世她安静沉稳还有靠山的秘书理查德，还有绘梨衣，还有象龟兄弟，还有更多更多的人，这些人在屠龙的道路上或多或少都给予过他支持和鼓励。

    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不好，赵孟华是个花心的混蛋富二代，虽然欺骗和玩弄过自己的感情，但是到底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陈雯雯吊了自己三年，对自己不冷不淡，但也不是什么坏女孩，她只是不爱那个叫路明非的衰小孩而已；叔叔婶婶在中学的时候没给她撑过腰，只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当个普通人而已；那个小胖子路鸣泽是个喜欢看颜色网站的小色狼，到处在外面说他坏话，但是打一顿也就老实了......

    说到底都是一些普通人，坐着普普通通的事，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哪怕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坏人，但是抓住一个制裁一个就够了，陈凯文、布宁和赫尔佐格，到头来不也被正义制裁了吗？

    为什么不能让这些人继续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不要去想世界末日的事呢？

    路明绯看向身旁的小魔鬼，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心头萦绕...她知道路鸣泽或许也已经知晓，因为虽然那个魔鬼仍然在微笑，但是金色的眼瞳中却闪过一抹哀伤的神色，看起来颇为凄然。

    “姐姐，只要你愿意，世界就不会毁灭，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阻止我。”小魔鬼哀伤地说。

    这啜泣一般的低吟如同极地的寒风，切割着路明绯的五脏六腑，让她打了一个寒噤。她该怎么阻止世界的毁灭？劝说？还是通过杀死自己的方式，和这个魔鬼同归于尽？她记得在前世，路麟城曾经说过，他可以在梦里杀死这个魔鬼，一劳永逸，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勇气...

    远处的港口废墟越来越近，小魔鬼笑着吹了一声口哨，没有再在这方面多说什么，而是说：“姐姐，奥丁的儿子已经提前带人赶到了，你要先下手为强啊！”

    “那是肯定的，奥丁我都啪啪打了多少次脸了，他的儿子难道我还会害怕...”

    她努力让自己从沉重的话题中抽离出来，现在不是考虑怎么说服小魔鬼不要毁灭世界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怎么阻止奥丁毁灭世界，然而她刚刚说到却突然顿住了。

    之前小魔鬼不是有确切渠道，说奥丁是庞贝·加图索吗？

    “等等，你是说恺撒老大？他怎么来了？”

    上辈子他跑到西伯利亚寻找“暗面君主”的秘密时，恺撒老大在干什么来着？

    ......

    乔薇尼半夜闯入校长和副校长睡觉的书房。

    “醒醒，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举着一把1990年柯尔特公司生产的“蟒蛇”重型手枪，这枪大得根本不是女人能握得住的，可是乔薇尼此时却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浑身上下都是女青年的英气昂扬。

    “怎么了？”守夜人睡眼朦胧地问。

    倒是昂热猛然坐起来，睁开一双冰冷的金黄色眼睛，此时三分像人，七分像野兽。

    “发生了什么？他们打算对我们动手了吗？”昂热严肃地问。

    “是的，他们最近都很紧张，因为尼伯龙根被破坏了。他们不信任任何人，特别是秘党的人，有的时候我简直怀疑他们已经完全背叛了秘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收来一些稀里糊涂的黑钱维持运行。”乔薇尼说。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把那些猎犬放在外面乱跑——我说得可不是普通的猎犬，而是龙血猎犬，那东西见到活物就咬死，吃得连骨头都能咬碎了，一般人根本活不下来。你们能活着进入‘避风港’，没有遇到那群畜生也算是个奇迹。”

    乔薇尼将防寒服丢给两个大男人，然后将沙漠之鹰和战术钨钢刀也扔了过来。

    昂热不由得皱眉，乔薇尼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话带给两个男人多大的震撼，只是继续说下去。

    “非非我我也要带着走，我给他喂了点安眠药，他会一路上乖乖的。我对系统做了手脚，今晚会停电三刻钟，这是我们离开大门的唯一机会！”

    女人眼中精芒四射，和白天那个神情恍惚，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大相径庭，昂热记忆中那个英气的女人好像又回来了。

    “好！”没有问更多问题，昂热直接跳了起来，在睡衣外面直接套上了防寒服，动作快得眼花缭乱，还顺手拉扯了一把睡眼朦胧的守夜人，帮他把衣服套上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分钟左右。

    “拿着你的手枪和刀。”他还提醒守夜人。

    “我有更好的东西！”弗拉梅尔笑着，从床底下取出了从诺诺那里得到的，由青铜与火之王锻造的巨大环首刀，“保准一刀一个狗头！”

    在他们出去的时候，昂热看着乔薇尼背着熟睡的路明非，可是路麟城的房间里却安安静静，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昂热发现自己对这种刺激性气味变得极为敏感，他能从乔薇尼身上闻到相同的气息。

    “杀了！”乔薇尼只是冷冷地回应，然后推开房门。

    “啊？”两位校长露出骇然的神色，“你把他杀了？”

    路麟城这么一个避风港的委员会秘书长，竟然就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妻子在睡梦中杀死了？

    守夜人连忙打开屋子一看，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可怕的血腥气，浅色的碎花被子上是大块的深色印记，又潮又粘还没有完全凝固。守夜人抹了一手血，才找到路麟城的鼻子，确认他已经没了呼吸。

    “不杀了他，我们是逃不出去的。”乔薇尼看着自己孩子熟睡的脸蛋，露出慈母的笑容。

    “他可不会给我打掩护，相反，如果我要是逃跑了，他肯定是第一个开着雪地车来追我的，而且不会留情——他巴不得我死，他早就厌恶我了。”

    “我已经计划过很多次逃跑了，但是到底没有付出实践，我不知道末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我至少希望我的孩子能被庇佑到长大...”

    “但是现在‘避风港’庇佑不了任何人了，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我们一起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