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太后的人来到谢府,想要将母蛊取出来的时候,已经疯疯癫癫的楚兮颜,将事情推给了谢府。
谢府那群人因为嫌弃确之的尸身不祥,也不知道把他送到哪里去了,还因为丧仪上她和戚氏闹得那一场,把她关了起来。
她便说母蛊还在确之的尸身上,一起失踪了,好利用太后的人手寻找确之。
可是,之后萧家的人却没有再找上她,只说没能找到确之,而她也被谢家断绝了和外界的来往。
一年又一年,她从开始的不肯死心,慢慢失去希望,再加上夫君的离世,便只能放弃。
……
那母蛊被她收在身边,仿佛一个诅咒,让她夜夜噩梦惊魂,性子越来越偏激易怒。
“之后我便离开谢府修行,日日念佛,为确之祈福。”
祝愿那孩子能够托生个好人家,来生一世平安喜乐,再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也只有这样,她日日饱受煎熬的心和身体,才能得到偶尔的宁静。
只是楚兮颜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她还会被太后盯上。
或许是她终于找到了确之的尸身,发现自己当年骗了他们,私藏母蛊这件事情。
“就是这些了。”
惠音缓缓吐出一口气。
“娘娘想要母蛊,可以。但这东西现在于我而言,是确之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除非陛下派人将他的尸骨找回来安葬,安排护国寺的高僧超度往生,每年安排人祭拜……否则我绝不敢把东西交出来。”
她冷笑一声。
“至于我,我确实是有罪的,你们想让我怎么死,怎么赎罪,我也无怨无悔。”
左右这么多年,她都是硬捱日子罢了。虽然人还喘着气,实际上犹如行尸走肉。不过是还没将确之安葬的憾恨,一直存在心里,才让她不能安心闭眼。
昀笙:“好说,本宫的人已经跟着那个十九多时,有了眉目。只是师太总得证明给本宫看,母蛊确实还完好无损吧。”
惠音面无表情地身手,解起来自己的衣裳。
海青落在了地上,接着是中衣,然后她转过身去了。
昀笙的目光从不解变得凝重。
只见惠音师太的后背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纹络,仿佛参天大树的根系,蔓延展开,看上去可怖丑陋。
“因为常年将‘血锁子’带在身边,即便那是母蛊,也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影响。若是母蛊已经无用了,贫尼身上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母蛊失去了供养它的子蛊,即便陷入沉眠,为了维持那一息,也会从距离它最近的那个人身上吸收精气。
“……”昀笙伸出手来,指尖抚上惠音的后背的一瞬间,心头忽而涌上了什么微妙的感觉。
她确实感受到了那种气息,和陛下身上的相似,却更加绵和。
“你——你将母蛊藏在了身体里?”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难怪,太后把她关在玉坤宫这么久,却还是无可奈何。
如果惠音师太只是将蛊物藏在衣襟或者什么首饰里,她大可以给她下药让她昏迷,总能搜出来。
“若是能轻易让人搜了去,我岂敢托大地和她进宫?”
惠音师太慢慢穿上衣裳。
“实话说了吧,母蛊受我精血养护,才能这么多年不死,只有我知道它被我藏进了哪里。而且被剥离下人体的一瞬间,若是它不能及时被送进特定的药水蛊罐里养着,不用多久就会枯死。”
实际上,她顺从地进宫,也是为了得到一个时机,看皇帝的人会不会找到自己,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应约。
昀笙走到她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好,我们做这笔交易。我们同意你的条件,到时候师太将母蛊完好奉上!”
今夜知晓了当年的密辛,昀笙也觉得身心疲惫,但好在事情终于出现了发展和转机。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说了这么会儿话,只怕太后的人早已经发现她出去了。
“且慢,师太。”昀笙却道,“您就不怕如今回去后,玉坤宫那边的人破罐子破摔?”
太后不可能不派人盯着惠音师太,即便现在的她人手有限,但在宫里这么多年,背地里不知有多少温礼晏和她没挖出来的暗钉可用。
“师太今晚一应约,只怕玉坤宫那头就有人告诉了太后。您不妨猜猜,以她的行事手段,等您回去之后,会如何行动?”
惠音的表情变了。
“你——”
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然掉入了这对皇室婆媳之间的陷阱。
从她接到那张密信开始,无论她怎么选择,在太后那边看,她都和皇帝这边接了头,现在她更是主动夜访永安宫。此刻的太后,只怕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也得找到母蛊。
绝不会给皇帝丝毫机会。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寄希望于皇帝这边能暂时保全自己,找到确之了。
贤妃是用这一计,断了她的后路。
“你——你——”惠音师太伸出手指,恼怒地指着她,“好啊,好一个贤妃娘娘!贫尼算是见识到了。”
“师太这话,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本宫从始至终,都把事情摊开和您说了,事已至此,您还没有半点觉悟,还想安然无恙地做墙头草,一头吊着太后,一头吊着陛下,未免也太贪心了。”
昀笙慢慢拂下她的手指,挑了挑眉。
“本宫不过是好心提醒您,看清楚现状罢了。”
“……”惠音神色几度变幻,终于跪了下来。
“贫尼知错!求娘娘庇佑!”
俯视着惠音师太的头顶,昀笙才道:“师太请起,既然如此,您就暂且在永安宫住下来吧。”
“元绿,传出去,本宫近来不得好眠,幸而听了师太颂经,才觉得好些。正好先帝冥诞将近,本宫想留下惠音师太在身边抄经,研习佛法,为先帝祈福。”
“是,娘娘。”
惠音咬了咬牙根。
贤妃娘娘几句话,就让她再也下不了贼船。
于是,惠音师太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居住于侧殿的静室之中,倒是比之前在玉坤宫相对松快一些。
太后的人来了几次,都被昀笙以“病体不适”推了回去。
她拿的是“为先帝祈福”的借口,搬出先帝,就算是太后也无话可说,总不能拦着贤妃娘娘尽孝。
温礼晏得知此事,打发了太监过来看。
这段时间为了重启科考和吏部选官的事情,温礼晏分身乏术,几乎是住在前宫的。
即便昀笙去上书房伺候,十次里八次都会遇见他和朝臣探讨国事,两人倒是好久没有亲近,她也没能找到机会,仔细禀告惠音师太和谢确之的事情。
索性顺理成章地在永安宫里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