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泗水城也渐渐平静下来。天佑和夏末站在那山坡之上,城中街道上的点点灯火正慢慢熄灭,一切都如将要入睡一般。
天佑看着那璀璨的灯光问道:“为什么那些妖魔要抢凡人的家园呢?”
夏末默默说道:“因为它们心底无法化解的怨气,还有千万年来被囚禁在地狱的恨意。”
天佑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叹了口气:“你说如果这天下全被妖魔所占,是不是就只有怨煞仇恨,再也没有情爱欢乐了?……”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泗水城慢慢入睡。
十皇子府中灯火通明,这一夜似乎注定有太多人无法安睡。这一夜又是那样的短暂,似乎眨眼间天便亮了。
皇子府外,两排护卫站在两旁。
思若为穹或穿上衣甲,没多久便有人来报圣使已经候在门外。
思若又气又恨,穹或却看着她说道:“此时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我们自己而害了那些百姓。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到时我一定会帮你报仇,救回爷爷。”
思若紧紧抓着他的手:“让我陪你去行吗?”
穹或一窒,一时间那些冥府地狱中的情境全都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看着思若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我一定找到晴天和天师。只要我们一起回来很快就能救回爷爷的。”
思若眼中含着泪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穹或骑上马提着枪,带着那些护卫匆匆走向泗水城。在一城百姓和黑衣神仆的注视下,穹或带着二十几个护卫出了城直奔南方的山岳中去。
此时那里早已变成一片焦土,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生气。最后的一道山岳将这些妖魔与凡世隔绝开来。
穹或站在那山顶遥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他忽然解下身上的黄金衣甲放在那山顶之上。转身对着二十几个护卫说道:“你们守望在这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支号箭。如果妖魔来袭,你们可以不反抗。但一定要把身上的号箭发射出去。只要号箭一发,你们便可回城,泗水城就靠你们了。”
二十几个护卫齐齐地跪在穹或的身前,高声喊道:“遵命,皇子。”
穹或听罢转身,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银枪,犹豫了一下拿着枪没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曾经的青山绿水,现在早已是一片死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木和鸟兽的尸骨。那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这天地似乎又回到了几万年前那尚未开化的时候。
穹或静静看着这眼前的一切,这应该就是世间被妖魔荼毒后的样子吧。他长长舒了口气,提起银枪慢慢向远处走去。
他走后不久,便有一个身影从那薄雾中显现出来。金神冷冷一笑,果然一切都如他安排的发展。
寻着模糊的记忆,穹或沿着地面上的足迹,渐渐走向黑暗的深处。这一片死气让他极为不适,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是一个妖魔都没有出现。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不远处的金神正注视着他,正准备为他寻找一个葬身之地。
金神拿出法宝金钱袋,正当他将要出手时。一个黑影忽然从他的眼前掠过,金神立刻收手,警惕地环视着周围。以他的法力竟是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痕迹,那黑影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金神的手慢慢滑入金钱袋,随时准备应付可能突然出现的异变。
忽然一团烟火出现在他的身前,烟火散尽图萨一脸淫邪地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金神不怒反笑,淡淡说道:“原来是你,我们之前也有过来往,算是故人了。我这次来只是想除掉十皇子并无他意。”
图萨不屑地一笑说道:“他是我的,你还不配跟我来争。不过看在故人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金神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图萨,从来没有谁敢如此猖狂的和他说话。一个毫不起眼的部落野人,可在现在他的身上也的确有之这份实力。
金神淡淡说道:“这样也好,至于他怎么死都无所谓,死在谁的手上就更无所谓了。只是魔族一直潜伏在你的身边,你却发现不了他们。虽然你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但若是不知何时他们偷袭你一下……”
图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说道:“你想怎么样?”
金神淡淡一笑说道:“只要你能除掉十皇子,我非常乐意帮你。”
图萨看着金神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神族也会有一天来跟我做交易。不过不久之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还有没有资格跟我做交易。”
话意刚落,又是一阵阴火燃起,图萨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神慢慢从金钱袋中抽出手,正像图萨所说的那样,他也不知道再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图萨才是神族真正的心头大患,只是时候还没有到。
妖魔复生后的九幽再无白昼黑夜之分,永远都是无边的黑暗。巴突库族的族人成为这无边黑暗中仅有的生气。
天师日夜守在村口,加持着那强大的幻境,保护着这些无辜的族人。
金神正站在不远处死灵渊边的山崖之上,他正静静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切。忽然手中的一把金钱被洒向远处。
这些金币如同锋利的刀刃顷刻间划破了天师的法阵,法阵褪去天师和他身后的巴突库部落显现出来。
金神一跃落到村落的入口,看着天师说道:“魔界天师,竟然躲到了这里,一族之众竟是这样苟且活命。你不觉得耻辱吗?还记得不久前的天界大战吗?你们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吧?”
天师静静看着金神,虽是心有怒气可这身后的族人又让他不得不忍耐。
田义忽然几步上前,走过天师的身边时轻声说道:“把他交给我,你护好这些族人便可。”话音刚落田义已经来到了金神的面前。
金神端详着田义:“这事本来也与你无干,你若非要多管闲事,我就只好来领教一下了。”说完手中几枚金币已经向田义飞了过去。
田义早已看破这些虚招,只是轻轻侧身便将那金币躲了过去。紧跟在后面的是金神手上的法宝金钱袋。
这法宝并非上古神器却有一种异能,就是受纳凡人的意念。
凡人对金钱的意念越强这法宝便越利害,正因为凡人对钱财的贪念也使这法宝法力极强。
田义一边往后疾退,一边用手中的引魂幡迎了上去。这金钱袋法力果然高强,虽是被引魂幡抵住臆惑之力依然让田义心神不宁躁动不安。他努力保持心智清明,几番躲避倒是没让它近身。
眼看田义稳住阵脚,金神冷冷一笑:“试试我的金钱雨如何。”
话音刚落,金钱袋直飞向半空之中,飞转之间无数金币掉落下来。这金币如刀似刃,碰到田义的身体便留下一道伤口。这币密如雨,又正好罩在他的头顶,任他如何躲闪也无法躲过。
田义忽然擎起那引魂幡,幡随手动一时间舞动的白幡变成一柄巨伞,将那金钱雨挡了下来。饶是如此,还是没能抵挡多久。不消一时半刻白幡之上已经被划出十几道大口,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多久。
金神静静地站在一般,满脸不屑地看着田义。
金钱雨中的田义忽然将手中的引魂幡一横,人幡合一飞转着刺向金神。
金神一窒他没想到田义如此凶狠竟要与他同归于尽。他一招手将金钱袋收了回来,但此时引魂幡早已到了他的眼前,深深地刺中他的肩头。
田义落地时已是满身伤痕。他拄着引魂幡冷笑着看着他。
金神肩头的血不住地滴落下来,他没想到一时大意竟被田义所伤。冥界守卫的凶狠实在让他想不到。不过他刚才那一击似乎被不远处的妖魔察觉。
天师担心地看向不远处的田义,他忽然转过头看了天师一眼。天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默默祭起幻境,那村落转眼又消失不见。
金神看着田义忽然淡淡一笑说道:“冥界守卫果然利害。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终生守在这里,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既看不到前生又望不见来世。心中难道不苦?”
田义朗声笑道:“为人一世就够,又何必贪恋来世。守在这地府冥界无论千年万年,我心中终有那一份爱恨情仇,所以永远不会苦更不会感到孤单。反而是你虽贵为天神,可你生在天界无亲无恋,就这样自己孤孤单单的活着又不知是为何而活。每天还要面对那些尔虞我诈,试问一句,你真心信过谁?谁又真心信过你?我纵然走不出这九幽之地,可你又怎样?无论走到哪都是画地为牢,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只怕你死了也不会有谁会惦念你吧……”
田义的话字字如针,一根根地插在金神的心上。他深埋心底不想面对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如同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剥尽让他赤身裸体一般。那种羞怨和妒恨全都涌上心头,终于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手上的金钱袋直飞天际,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金神低沉的头缓缓抬起直直地看着田义狠狠说道:“我不用你操心,你要关心的是你还能不能再活命。”
话音一落忽然大地震颤,地上的岩石纷纷崩裂。一株金树在那岩石的缝隙中慢慢长大,随着金钱树长大,树上的金钱也越来越多,转眼之间它便长成一棵参天巨树。高高的树冠金光灿灿,几里之外都能看到。
随着远处凄厉的鬼啸之声,无数的妖魔都开始向这里聚集。
此时的金神早已失去理智,他的脸上透着可怖的狞笑,身影在那高大的金钱树下如同是一个陷入疯狂的恶魔。
霎时间远处的妖魔山呼海啸般涌来,田义瞬间便被那些妖魔淹没。金钱树上的金叶纷纷飞落转眼间潮水般的妖魔就被灭了一波。无数妖物围绕在金钱树旁却又无法前进一步,可地狱中的魔物并不是一件小小的法器就能挡下的。
果然妖魔又一波袭来,金钱树的光芒硬是被那漫天的妖魔压了下去。一声剧响金钱巨树支离破碎,金神也终是被那妖山魔海吞没。
过了许久漫天的妖魔忽然安静下来,妖群之中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
伤痕累累的金神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似乎伤得不轻。不过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就被这些妖魔撕碎了。
图萨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淡淡一笑说道:“我说过留你一命,不会食言的。不过你若再不走,下次就不好说了。”
金神看着天师所在的方向,又抬头看了一眼图萨。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默默离去。
图萨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废物也配跟我做交易,无论是神族、魔族、还是人族。对我而言不过是不同的猎物而已。”他转身狂笑着消失在远处,漫天的妖魔也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