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巨大的鸟嘴怪物。

    他静静地站在半空，拳头大小的眼睛直视着王闽，整个人似有若无，仿佛处于黑白世界和现实之间，给人感觉非常违和。

    王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只剩一个头颅的他将周正挡在身后。

    “没想到你真的没死，为什么不乖乖配合地去死呢？一会儿把你拿下，挫骨扬灰，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空中的中年袁敦明缓缓张开两只手臂，巨大的翅膀垂落半空，气势陡然变得森冷起来，像是一根满是尖刺的荆棘，将要从空中落下，钉死王闽。

    等中年袁敦明张开双臂，王闽才发现这个老毕登的翅膀更加庞大了，显得他的身体十分渺小。身上脏污的白色绷带崩裂开来，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绒毛，和无数张着尖嘴，试图挣脱出来哀嚎的鸦鸣。浑浊污秽的眼珠仿佛通向幽冥，要把王闽拖拽进去。

    王闽的神情愈发凝重，这是自己成为驭鬼者以来，需要面对的最大危机！之前的种种遭遇和这次相比，无论是压迫感、紧急程度，还是自己的成长，和袁敦明的实力相比，都相差甚远。

    那举手投足之间灵异力量的配合和圆润之感，动静的和谐，以及那种上位者的自信和谨慎，无一不在昭示着，袁敦明对灵异的掌控程度。

    王闽隐约间有种明悟，想起了刘建锋告诉自己的话——“厉鬼是唯心的存在”。哪怕是同一个人，掌握同一种灵异，能够发挥的灵异力量也是天差地别。

    袁敦明或许是个人渣，但是他对灵异力量的领悟和掌控却是不愧于他的身位。哪怕他被厉鬼背叛，失去所有灵异力量，但是只要让他再次接触灵异世界，除去运气的成分，足够让他再次跻身强大驭鬼者的行列。

    “我的胜算能有多少？一成，还是半成都不到？”

    他略微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忍住颤抖的脸皮，让自己镇定下来。袁敦明对自己强烈的杀意，让他把自身所有能想到、能借用的力量全都在脑海过了一遍，谋求保命逃脱的机会。

    对比了双方的力量，王闽镇定了下来。因为他得出结论，袁敦明要杀自己轻而易举，除非袁敦明原地螺旋爆炸升天，否则自己连装死的机会都没有。

    “老周，是我拖累你了。一会儿不用管我，他应该杀不死你的。”

    王闽周身浮现十几只血手，一把将周正推出鬼域，示意他在自己动手后立刻逃离这里，先行逃命，不要沾上自己的麻烦事。

    毕竟以周正的实力，如果他一心想逃，连队长都无法杀死他。

    周正被排斥出鬼域之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袁敦明。

    袁敦明的黑色翅膀轻轻晃动，随后身体向下猛冲，攻击手段看似简单，却是在不断变化，身上的黑色羽毛和白布鼓胀不定，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变化。

    王闽解散了鬼域表面的血手，全身心投入到这一击中，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预判袁敦明可能攻击的弧线，七八只血手一起握上鬼域里那根短短的鬼门槛。

    袁敦明刚开始下落的速度快到让王闽都无法用眼睛观测，直到落到一定范围后，才逐渐减速，却依然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在即将落到地面时，他身体旋转，一只翅膀如同切割肉体的凶刀，从鬼域的侧面横扫。

    就是这里！

    王闽没有退却，反而用鬼域迎了上去，被多只血手紧握的木棍挥舞拦截，落于黑色翅膀的横扫轨迹之上。

    沾着油污的黑色翅膀崩散，化为无数的飘飞的黑色羽毛，和人皮触感的白布扎入王闽的鬼域，黑白相冲，形成一道漩涡，一下子将王闽握着的鬼门槛困住。

    腰身一扭，身体旋转过来，另一只翅膀自上而下，对着王闽的脑袋斜劈而下。

    是陷阱！看似是要和自己近身硬拼，实则卖个破绽，是个陷阱！

    王闽看到袁敦明的浑浊鸟目，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他按捺住在瞳孔中逐渐放大的黑色翅膀，空余的几只血手顺着延伸出去的鬼域，以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握紧拳头，在袁敦明的黑色羽翼落下之前，就能率先攻击到他。

    空手的血手几乎没有灵异力量，更不会对袁敦明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王闽就是在诈他，赌他在不了解血手的情况下，会改变羽翼的攻击，选择回防。

    但是没有！

    袁敦明的身体甚至更加靠近了一点，仿佛是他自动往血手上撞。

    就在王闽的鬼域接触到他的时候，从袁敦明的胸口炸开一团白布，使他的身体突然膨胀几倍，出现了数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所有血手都从空洞穿了过去。

    即便能够勉强触碰到，也被那可以束缚灵异的白布格挡开。

    黑色的羽翼落到王闽的鬼域上，轻飘飘的羽毛却仿佛神兵利器，早就被黑色羽毛扎得千疮百孔的鬼域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砰！

    一团巨大的黑影弹射而出，和袁敦明的羽毛重重地轰击在一起，漫天的黑色羽毛一触碰到皮膜下的挣扎人形，就化为一道黑气消失。

    但想象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

    袁敦明的翅膀再一次爆成漫天的黑色羽毛，身体在鬼布和鬼羽的漩涡中迅速后退，新的羽翼从缠绕在他身上的鬼布里挣脱出来。

    “被周正逼退了？不，还是陷阱，黑色的羽翼在和周正接触之前就解散开了，他根本就没想跟我硬碰硬，输在我可能拥有的莫名其妙的厉鬼规律上，他太谨慎了！”

    王闽额头几乎要渗出冷汗，哪怕在拍卖场和厉鬼复苏的吴珏密室对决，他都能气定神闲地观察对手，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步。而面对袁敦明，仅仅是一个照面，一招的功夫，看似是被自己和周正联手逼退，但自身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连撤退都是他提前想好的。

    反观自己，鬼域已经被鬼布和鬼羽彻底突破，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些灵异产物驱逐出去。反而鬼域里的血池，作为中立物品，已经有不少鬼羽落入其中，形成的挣扎鬼羽鸦在努力吸取血池的养分，成长壮大自己。

    血池又是王闽血手的来源，王闽不可能抛弃整个血池，只能干扰拖延鬼羽鸦的生长。被无数鬼羽切割的鬼域，已经是空门大开，无论内外，袁敦明随时可以进入鬼域。

    同时，通过刚才的试探，周正也动用了自己的攻击手段，以袁敦明的机敏，绝对会时刻提防，不会让周正有任何得手的机会。

    “呵呵，驭鬼者异变体，你的灵异倒是麻烦。”袁敦明缓缓后退，全身的鬼羽炸裂竖起，不知从何而来的透明黏液和羽毛上的油污溶解到一起，顺着羽毛的边缘缓缓滴落。

    “只要被无形的黏液粘上，就会被放缓速度。”袁敦明将新生成的黑色羽翼交叉垂落在自己身前，浑身一抖，污浊的液体向着四周飞溅。“还有困在肚子里的厉鬼，是接触必死的规律吗？”

    袁敦明咯咯笑了起来：“将厉鬼困在体内很痛苦吧？无时无刻不在破坏你的身体，试图从里面逃离。这黏液是全范围覆盖，只要进入特定区域，就会被粘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速度越来越慢，不分敌我，哪怕是你也会受影响吧？啧，两只厉鬼形成的微妙平衡，你根本发挥不出完全的实力，要不然刚才就不会被我躲过去了。”

    王闽心下一沉。

    比想象得还要糟糕，仅仅通过刚才的试探，周正的灵异几乎被摸了个底透，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周正那放缓时间的灵异的真实面目。

    他知道袁敦明这是在拖恢复的时间，顺便说出来打击他们的反抗意识。

    可明知是拖时间，王闽却不敢立刻动手，因为他的情况更加糟糕，更加需要时间！

    此起彼伏的阴森鸦鸣已经充斥了他的鬼域，更有源源不断的黑色鬼羽在切割进入他的鬼域。

    王闽根本不敢用血手去触碰它们，只要被接触到，血手就会快速腐化失去掌控，化为几只畸形的鬼羽乌鸦，坠落在地面上。

    “可惜你没有鬼域，要不然还真的挺棘手。”

    袁敦明张开双翼。

    “老周，小心地面！”

    王闽的话音刚落，一道漆黑的鬼影从地面浮现，伸出两只如同被裹尸布包裹的黑色鬼手抱住周正的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依然缓缓将周正的上半身拽入黑漆漆的影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