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市。

    轰！

    王闽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打算，一次次从城市上空飞掠而过。

    他忽然停下来，站在一座高楼之上，向着两个方向分别望去。

    一边，是坠落的盐湖县。

    一边，是特殊部队的驻居地，以及医院所在。

    王闽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从身上拔下一根黑色鬼羽，对着前面一吹。

    这根鬼羽猛地飞掠而出，射在了一堆腐烂的残躯上，一具被混乱异变体啃食一半的尸体上。

    不知是什么变故，让那些贪婪的家伙没有吃完就退走了。

    不过，这不是王闽需要操心的事情。

    在西南市，最不难见到的就是杀戮、争斗和贪食，尸体和腐烂是日常的调味剂，这也是他计划中最主要的“材料”。

    死者已矣，但还是可以为生者发挥最后的余温。

    鬼羽一接触到地面上的碎肉和残骸，就毫无阻碍地疯狂生长起来。平躺在地上的残骸被黑色绒毛覆盖，骨骼发出“吱吱”的细响，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不断啃食。

    残骸逐渐蜷缩，化为一团令人作呕的肉球。轻微的鸦鸣从肉球下发出，表面不断凸起又凹陷，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挣扎出来。

    嗤。

    一道黑影自王闽脚下一闪而过，一层黑膜瞬间笼罩了这个不断抖动的肉球，将其不断拉扯、扩张。

    说时迟，那时快。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之间。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

    一道瘦削、矮小的人影就站立在尸骸原本的地方，身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黑色绒毛，容貌较为模糊。若是猛地看去，和王闽的样貌有着五六分相似。

    “利用鬼羽、鬼墨分身，结合残骸做出的分身。相比较单纯的鬼墨分身，力量和速度更上一层楼，应该有本体一半……应该再低一些的水准，也能发挥一些灵异力量，这取决于鬼墨分身的质量。”

    那道分身略微活动一下有些生涩的身体，从地上搬起一块脑袋大的石头，像炮弹一样掷了出去，“轰”一声砸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暗处的某些异变体浑身一震，慢慢退了回去。

    “最主要的是，这具身体还能进行一些变化，变成这具尸体生前的模样。”

    被鬼墨侵蚀后，如果人是死的，那么尸体会在黑梦里显现，然后毫无预兆地被黑梦侵蚀、消化，化为一段记忆。而不是像厉鬼一样，可以在黑梦里活动。

    就在鬼墨分身侵蚀这具尸骸的同时，在王闽的脑海中，一段陌生、断断续续的记忆缓缓浮现。

    这具尸体原主，是一个女人。

    不知道是因为死亡太久，或者是尸体不完整，抑或是灵异干扰的缘故。

    这个妇人的记忆并不完整，前三四十年的记忆大半都是空白，后面的记忆也都是断断续续。

    记忆中闪过的三口之家，年幼的孩子，闪过的六口人照片，那些平凡、争执、絮叨，日复一日的菜市场，忽然出现的混乱和怪物，倒塌的房屋，离奇暴毙的儿子和长孙，奋起反抗的丈夫，争抢的食物，引开怪物的儿媳，因失血而面色惨白的小孙子……

    一段段记忆闪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歇斯底里。

    最后的最后，她是自杀的。

    她在夜色里，推开了门口的杂物，自言自语，似乎在哼着歌，摸着手腕上的银手镯，摇摇晃晃地走进黑夜里……

    王闽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分身矮小的身体晃动起来，像是吹气球一样被支了起来，皮肤表面也显现出一层诡异的黄色。

    干瘪的乳房，松弛的皮肤，略显肥大的身躯，以及疲惫发黄的眼神，好似这真的是一位上年纪的妇人。

    地面的“妇人”和王闽相互审视，一种怪异、难以言喻的感觉，让王闽觉得十分别扭。

    就像在桌子上睡觉，把胳膊压麻之后，可以操控手臂活动，却有一种不是自己手臂的感觉。

    唯一的破绽就是，这个女人没有头发。

    一种强烈的情感忽然涌上王闽的心头，那具分身像是脱离了王闽的操控，竟然掉过头去，踩着地上的碎片，一步步朝着后方走去。

    王闽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在这个想法出现后，又主动制止。他从楼上落下，慢慢地跟在了后面。

    尽管她的记忆占据了这个分身，但依然像是一具无神的行尸走肉。老妇人分身走出了上百米，走进了一片居民区，走上了三层楼。

    吱嘎嘎……

    扭曲的铁门和栅栏门被拉开，老妇人分身被门口的杂物拦阻了去路。

    门口望见，一张巨大的全家福挂在混乱的大厅墙壁上。

    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

    王闽并不着急追上老妇人分身，虽然分身的行动暂时不受他控制，但是他的一部分意识依然保持清醒，存在于分身之中。

    毕竟，这具分身的主要支架，就是鬼墨分身。

    这是一片破败的居民区，到处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烧焦味，并排的大楼房紧邻着一家烧毁的大超市，地面上铺着一层黑灰色的碎屑。居民区的各个重要交通节点，堆满了各种损坏的家具和燃烧过的痕迹。

    地面上的血迹和抛弃的铁制工具，无不显示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王闽抬头看去。

    居民区里的窗户和阳台玻璃几乎全都被击碎了，一些房间外表上有着明显的修补痕迹。

    几道灰影闪过，佝偻、庞大的背影，提醒着外人，里面已经没有幸存者。

    “本来只想按照民国记忆里制作一个像样点的分身，可以自保回到防空洞去报信，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王闽毫不在意那些犄角旮旯里的饥渴眼光，弯腰通过被撕裂出窟窿的大铁门，拢着袖子大步走进了小区。

    此时，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不断浮现的民国记忆之中。

    自从那位民国驭鬼者的记忆，被另一名叫做张洞的强大驭鬼者抹去之后，王闽就再也不敢主动去整理和观看剩下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

    生怕记忆里再次冒出张洞的手掌，隔着近百年的光阴，把自己这个好青年给一起抹去了。

    于是，王闽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让那些民国记忆，一点点主动和自己的记忆融合。一丝丝不属于自己的知识，时常会在有意无意间，在自己的脑海中乍现。

    残留的大部分民国已经无用，只有模糊的场景和印象。

    但是依然有部分鬼墨的使用技巧保留了下来。

    比如，鬼墨的分身叠加；比如，这次鬼墨分身配合其他灵异，融合尸体肉块，形成新的身体。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就出了这种问题。

    “鬼墨可以通过黑梦，将在黑梦中杀死的人或鬼‘消化’，从而获得人的记忆和厉鬼的灵异。”

    “人没有杀人规律的，但是鬼墨可以通过获得的记忆，变成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缺点就是，这些记忆体验起来太过于真实，会同化我的记忆，使用多了，我很可能会变成精分。”

    “嗯，怎么感觉跟厉鬼通过灵异侵蚀人一个样……那位民国驭鬼者是怎么解决的？”

    潜意识中的记忆不断浮现，王闽尽量模糊掉记忆中那些关于人和场景的内容，吸纳抽象的知识和经验。

    尤其是不去想跟“挥手”有关的东西。

    那东西可太骇人了！

    他可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通过意识，一巴掌呼过来。

    “咦，那位民国驭鬼者一般只使用固定的几个变化模样，几个不会对他意识产生影响的变化。”

    “这是……让记忆不再同化自己意识的方法！”

    王闽精神一振，关键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