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被他气死!
“犬子回京后,征得我和内子的同意。这才折返回去,为竹君姑娘赎身。但是,竹君姑娘已经离开清吟小班……”
康玉堂颇为心虚的偷看明珠一眼。
他这个逆子的确像是脑子不大够用的样子。但其实还好,生意上的事交给他去办,几乎没出过纰漏。唯一的一次就是那个香料商人。
经过父母同意才去给宝月姐姐赎身?换句话说,他这是想娶宝月姐姐。并不是贪图一时新鲜。可他也有点太死心眼了。先赎身再回来禀明父母也是可以的。毕竟清吟小班那种地方,不同于别处。
老鸨逼死人的事时有发生。
小康些微有那么点死心眼。
明珠心里这般想着,仍旧板着脸,目光淡淡,略一颔首。
康玉堂拿捏不准她究竟什么意思,继续说道:“犬子回来之后大病一场。”
说起来,那个混小子也是个情种。他想娶竹君姑娘。但又怕他们不同意。所以才回来向他们禀明一切。
康玉堂和粉太太本就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一对夫妻。他们并没有轻视清吟小班出身的竹君姑娘。两人当即就同意了。还给康图南准备了一大笔银子,用作给竹君姑娘赎身之用。
哪成想,康图南扑了个空。
竹君被人先一步赎走了。
康图南追悔莫及,当场就吐了血。跟他同去的管事吓的不行,在当地请了个大夫照应着,日夜兼程把人带回帝京。
康图南将养了些日子,好容易有闲心上街逛游。路经撷金阁时,居然看到正在上马车的竹君。但是,他不敢贸贸然上前相认。
因为竹君已经身怀有孕,且样貌也有变化。
康图南命人跟着竹君的马车。见她进到刺槐胡同老韩家。后来又多方打探,方才得知,竹君竟是韩三爷的儿媳。
康图南不相信竹君这么快就把他给忘了。又想起之前自己没给她赎身,以至于他跟竹君此生无缘。
郁闷悔恨通通涌上心头,硬是把康图南又憋出病来。
康玉堂问明缘由。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弄个水落石出。倘若竹君姑娘真的嫁给韩三爷的儿子,两人幸福美满。
那就权当二人无缘。康图南以后哪怕是病死,也不会再去打扰竹君姑娘。
可若是此事另有内情,那么,康玉堂必定会为自己的儿子把竹君抢回来。
在见明珠之前,康玉堂命人远远盯着刺槐胡同。他的人不敢盯太紧。鹿鸣山下人,个个耳聪目明。稍有不慎,就会露出行藏。
但即便是远远盯着,也盯出不少东西。
譬如:刺槐胡同老韩家和小红莓胡同老朱家,貌似沾着亲。每天清早,都有人去小红莓胡同送报。再由小红莓胡同,送到刺槐胡同。
再譬如:韩三爷是他们家起得最早的。他习惯上街买报。
既然有人送,为什么自己还得买?
再再譬如:竹君姑娘一直住在刺槐胡同,她那个夫君,韩三爷的儿子从没来过。
再再再譬如:韩姑娘化名朱明考入翠松书院,还是榜首。韩三爷特别高兴的去书院抄书单。
对了,说到抄书单。康玉堂猛然想起跟韩三爷交情甚笃的韩指挥使。他们家背靠卫尉司这棵大树,为什么韩姑娘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直接给她安排个卫尉司的差事不好吗?
反正他们家的事儿,就是一个字,乱!
一团乱麻也能理出个头绪。老韩家理不出来。完全看不懂。
不止是乱,他们家还很怪。
康玉堂见过许多有怪癖的怪人。可是,好像老韩家这么怪的,真就不多见。
“犬子一病不起。”康玉堂连连叹息,“心病还需心药医。朱小公子可否与韩三爷打个商量?请竹君姑娘来见一见犬子?”
他知道自己说的不叫人话。但是也得厚着脸皮说。
这事儿他左右权衡好几天,最终决定从朱小公子这边入手。一来,她是景华真人的徒弟。从小跟着景华真人走南闯北。算是个江湖人。
二来,她在翠松书院读书,知书识礼。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又跑江湖又读书,两边占全了。这种事跟她说,准保能说明白。
“此事,我做不了主。”明珠一直冷着的脸色略微缓和,“事关女子名节,我不能轻易答应。”
虽然免不了失望,但康玉堂也理解。毕竟那是韩三爷的儿媳。倘若传扬出去,真有可能闹出人命。
“这样吧,我回去之后,私下里问一问表嫂。”明珠面露难色,“只是私下问一问。我可不敢保证表嫂一定会见你儿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玉堂不敢奢求,点着头道:“明白,明白。您有您的苦衷。”
苦衷倒是没有。反正再苦也没有病了的小康苦。她就是怕一不小心跟老康说走了嘴。所以得少说话。
“其实,我今天来你这顺昌香药铺……”明珠露出一抹浅笑,“是想打听个人。”
康玉堂正色道:“您想问饮子郭是吧?”刚才他听见朱小公子问来着。但是他着急说自家儿子的事儿,就把这茬儿略过去了。
“正是。”明珠缓缓颔首,“据我所知,饮子郭在顺昌香料行买了十几年香料。”
康玉堂垂下眼帘,稍作思量,再次抬起眼帘,对明珠道:“望山楼之所以在帝京屹立多年不倒,并且渐渐成了气候,皆因这里能给各种人提供便利。”
明珠想了想,点着头道:“您的意思是,有人在香药铺与饮子郭见面?”
“朱小公子一点就透。”康玉堂正色道:“换做从前,何人与饮子郭见面,我必定守口如瓶。然则,今时不同往日。英国公府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
明珠把玩着宛宛草,“是英国公信赖的人?”
康玉堂轻笑出声,“朱小公子机敏过人。”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英国公心腹也没几个。逐一排查就是了。再一个,明珠不想让康玉堂看轻了去。
“多谢康楼主直言相告。”明珠站起身,向康玉堂深施一礼,“朱明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