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粤军已然被击败,陈湖泉家的这些眼线皆是本地口音,各个路卡的士兵便都放行了他们。然而,他们走的并非近道,需要绕行很远。
待他们赶到护院们临时落脚的庄院之时,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众人欲哭无泪。想到陈、黄两家一旦东窗事发,自己等人必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商议后,干脆在庄院里搜寻了一些值钱物件,马不停蹄地赶往永阳投奔北洋军去了。
陈湖泉与黄祖发二人得知手下都已安全通过各处关卡的消息后,心中稍感安稳。这时他们才叫下人送来饭食,随意应付了一顿。饭后,二人相对无言。黄祖发摇摇头,长叹一声,拱手告辞。此时他们还未意识到,这一分别竟成了阴阳永隔。
黄祖发与随从离开陈家后,在随从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随从点头后狂奔而去。望着随从远去的背影,黄祖发再次长叹一声,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迅速离去。
两个小时后,黄家直系这一支的所有人等带着细软财物,分乘几艘木船离开了黄家祖宅。家中的下人们则忐忑不安地等着老管家发放遣散费。当天夜里,黄家众人在去往南洋的大船上放声哭嚎,只有黄祖发站在船尾,遥望北方。
从县里过来核查战绩的何副官已经点验过粤军遗留下的尸首,各项剿获的枪支弹药也都清点过一遍,确认了保安团的战果。
这时,黄兴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恭敬地呈上二百银元纸钞和一块精致的腕表。何副官微微扬起下巴,用余光扫了一眼礼物,然后看似不经意地伸手接过。待拿到保安团加急洗印出来的战场照片,何副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对保安团的好感瞬间飙升。心中暗忖:还是周营长的手下会来事,瞧瞧人家把事情办得多么细致。自己这一趟过来,功劳有了,钱财也有了。
就冲人家这知情识趣的做事风格,自己回去后定要在旅座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想到这里,何副官满意地微微点头。尽管很想留下来好好享受黄兴渔的招待,但他可不想被急性子的长官臭骂一顿。于是,他不再多问细节,匆匆带队返回县城。
在回去的路上,何副官坐在马背上,心中盘算着如何向旅座汇报这次的战绩。至于长官询问起细节,那根本不重要。有了手上的照片,只管尽情吹嘘,反正最后上报功劳还得重新编造一套说辞。到时上官拿大头,自己也能分润一点小功劳,至于周冲那边肯定也会有好处给他。有了照片,怎么编都能自圆其说。
天色渐暗,训练营里一片欢声笑语。中午参战的士兵们,正不厌其烦地向未曾参战的同袍们叙述白日里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惹来一众羡慕的目光。各色饭菜均已上桌,黄兴渔与一众官兵们欢聚在训练场上,准备一同度过这个特别的中秋之夜。
此时,门卫士兵送来了一封信,随行的还有一个乞丐。黄兴渔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今晚亥时,陈、黄两家秘密训练的三百枪手将进攻、劫掠宫口河一带商户。同时,镇子周边还会多处出现匪患。黄兴渔本想从送信的乞丐那里了解更多细节,然而对方一问三不知,只说有个黑衣人给了他一枚银元,让他送信过来好领取赏钱。
黄兴渔眉头紧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他摆摆手,吩咐卫兵带乞丐去领取食物和赏钱,接着将手中的信件递给舒尔茨,并向众人说明了信件的内容。想起伙计阿文的汇报情况,黄兴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当时的猜测告知了众人。
由于情报内容语焉不详,只是提醒有敌人来袭,其可信度存疑。众人商议后很快达成共识,权且将信息视为真实,加强防守。
由于夜色已黑,此刻派出斥候探寻敌踪,以目前保安团的士兵素质来说估计难以胜任。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在各处进出洪头镇的要道附近设下暗桩,利用传讯系统及时传递消息,保安团的士兵们则可提前在敌人前进的方向上设下埋伏。
为了对付可能来袭的小股敌人,他们对镇子周边进行分区,实行网格化标注。有一个连的士兵们在各处交通节点待命,一旦外围岗哨发现敌踪,立刻传讯派人追击。这对于全体配备了脚踏车的保安团来说,并非难事。
命令很快被发布下去。保安团的士兵们白天对阵粤军,在几乎是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消灭了近千来犯之敌。战后没有轮到直接对战的士兵们直呼可惜,大有\&我上我也行\&的感觉。这会儿听说晚上还有人要来送死,不由情绪高涨,纷纷请战。而中午已经获得了战功的士兵们,此刻更是巴不得敌人来得更多一些,好让自己获取更多奖赏。
于是黄兴渔一声令下,不用五分钟,士兵们狼吞虎咽地将桌上的宴席一扫而光,跟随各自的长官开始集合待命。
站在篝火前,黄兴渔手举铁皮喇叭面对各个方队大声喊道:\&兄弟们,本来今晚是大家欢度中秋的大好时光,可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好好过节,不想让全镇的百姓们好好过节,你们说咱们该拿他们怎么办?″
\&杀,杀,杀。\&
″多的我就不说了,希望大家消灭一切来犯之敌,我在这里给大伙儿准备好宵夜。今晚消灭的贼人一律比照粤军的赏格,明日一早咱们就发赏银!出发!\&话音落地,黄兴渔很有气势地举起抓着铁皮喇叭的右手。
\&杀!\&众士兵抬手敬了个军礼,跟着各自长官奔赴自己的任务目的地。
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洪头镇。出门赏月的人们又被保安团的士兵们以奸细未除,恐有人趁机作乱为由劝了回去,让一众百姓万分失望。
陈、黄两家附近的水陆交通都已被保安团的士兵控制,以防止这两家人见势不妙逃之夭夭。陈湖泉派去找黄祖发的家丁也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被劝了回去。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给陈湖泉带来了无尽的压力,藏在背后的双手不停地轻微颤抖。